第5章 背負傷與淚的應許之地(1 / 1)

我出生在甘肅蘭州,一個吃牛肉麵長大的地方,父母都是普普通通的國企職工,趕上了那個年代子女頂替、企業分房的福利,所以度過了一個衣食無憂,開開心心的童年。   但是在升入初中之後,本來充滿童真和對生活充滿向往的我,卻遭受了整整長達3年的霸淩和生活的屈辱。   90年代,在蘭州這座民風略帶彪悍的西北城市,隨著古惑仔的電影的大火,狂躁和叛逆的種子從小小的錄像廳開始迅速風靡到了整個學校,我記得從初中二年級開始,班裡的同學一個個都在懵懵懂懂之間發生了變化,女孩子們的胸部開始慢慢隆起,也越來越在意和同桌男生的“分界線”,而男生們則開始留起了分頭,穿上了細腿的牛仔褲,甚至有一部分人開始跟高年級的躲在一起,在課間跑到操場後邊的隱藏角落開始抽煙。而那時候的我,還是一個聽話的孩子,每天按時做完作業,期待著周末的時候,在父母的準予之下,能多玩半個小時的魂鬥羅。   那個時候,我被選為班上的生活委員,有一次在課間發現班級裡的幾個壞家夥在抽煙,便毫不猶豫的向老師進行了舉報,沒想到,這個舉動導致了我之後三年噩夢一樣生活的開始,跟老師報告完後,沒幾天幾個高年級的就在放學路上把我堵住一頓拳打腳踏後,並警告我如果敢告狀的話就天天收拾我,我驚恐又而辱的應承下來,沒敢告訴家長。不曾想,這一幕卻被當時在場我的同桌小青看見了,小青趕忙拉起我,問我怎麼了,疼不疼。我強忍著眼淚甩開她的手,往家跑去,因為當時我對小青有一種很特殊的感覺,後麵我才知道,那種感情叫暗戀。   小青第二天就把這個事情告訴了班主任,在班主任和政教處老師的要求下,我在不情願的情況下揭發了欺負我的那幾個同校高年級學生,隨後便聽說有一個叫梁子的初四學生退學了,而他,則是我後麵幾年噩夢的主角之一   隨後一段時間,風平浪靜,天真的我也並沒有往心裡去,每天放學和小青一起聊天回家,是我覺得除了打遊戲以外最快樂的時光。   那天回家途中,小青在旁邊歡樂的跟我分享她的故事,就像一隻快樂的小鳥,夕陽照在她的紅撲撲的臉上感覺好可愛,這時,我突然發現退學的梁子出現在我身後,我緊張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小青依舊快樂的笑著,絲毫沒有發現即將到來的危機。梁子的身後慢慢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我當時好害怕。   終於到了小青分手的路口,我的內心卻十分復雜,一方麵是希望她趕緊離開,不要看到我被壞人毆打的場麵,另一方麵,我卻希望她能留下來,但為什麼要留下來,我不知道,現在還不知道,可能是害怕一個人獨自麵對吧。   小青招手離開了,我放慢了腳步,長吸一口氣,準備迎接接下來的毆打   我聽見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朝我的方向奔襲而來,我背身閉上了眼   “梁子”身後的聲音響了起來,梁子停下了腳步,“先別動手”一個聲音製止了梁子。   “謝哥,就是這個逼崽子告哈的狀,我今天要把這個雜慫給弄死”說著,梁子從背後撩起了我的衣領。   “放哈,一個尕娃你動啥撒”那個叫謝哥的走到我的跟前,攔住了快發瘋的梁子,我慢慢睜開眼睛,看清楚了那個“謝哥”   看樣子30多歲,個子不高穿了件夾克,一條腿像是瘸了一樣一歪一扭的,晃晃悠悠走到我跟前,說到“喂,崽子,就是你告的狀是吧?”   還未容我說話,梁子一個飛腳踹在我肚子上,我疼的蹲在了地上。   “你個哈慫,叫你不要動手”那個謝哥指著梁子罵道,“這地方人多,走,去個巷子,們你把這娃給帶上,不要動手”謝哥指揮著兩個人摟著我的脖子把我架到一處一家不遠的偏僻巷子。   “這裡蹲哈,尕娃”其中一個混混說到“雙手抱頭,唱國歌”另一個混混一腳踢在我屁股上,踹了我一個趔趄。   我要緊牙關,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行了撒,人家一個娃娃嘛”謝哥一遍笑著一邊製止著其他混混對我的施暴   謝哥蹲在我麵前,點了一根煙,指著我的頭跟我說到“尕娃,我兄弟因為你的事被退學了,你說說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我驚恐的回答道   “不知道是吧,我讓你知道知道”梁子沖過來,揮著拳頭準備對我輸出   “行了!沒完了是不是”謝哥怒道“你哥了個腰子,是你先把人娃給欺負哈了,霸道的很嗎?”梁子沒敢吱聲   “聽著崽子,我兄弟的事先放一邊,我的賬先跟你算一算,我兄弟現在退學要我養著,我不管你用啥辦法,每個月100塊錢,帶到雙橋洞下的三星宮街機廳給我。少一個子兒,我就卸你條胳膊,聽懂了嗎?”   我點點頭   謝哥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後跟我說“尕娃,我現在知道你家住在哪,哪個單元,這事你要是敢捅出去,你,包括你全家,我一個都不放過,你明白嗎?”   我嚇得嘴巴直哆嗦,點點頭,說了聲“叔,我明白了”   四周的混混哈哈大笑“謝哥,你認了個侄兒子”“別叫叔,叫爹”一個混混大笑道。   謝哥笑著,用手默默我的頭,突然一把攥住我的頭發,把我的頭拎到他眼前,那雙狼一樣的眼睛惡狠狠的看著我說“崽子,罩子放亮一點”,我現在都能感受到那排經常抽煙喝酒而泛黃腐蝕的牙齒和滿嘴的口臭。   “走了,今天就這樣,梁子,你平時把這崽子盯緊一點”揮揮手,指揮一幫嘍囉離去,包括不甘心的梁子。   我強忍著淚水和屈辱一步步的向家的方向挪去,推開家門後,爸媽今天居然很罕見的做了一桌子我愛吃的好菜,而且兩人今天心情都特別好,招手叫我趕緊過去吃飯,可當時心裡已經極度驚恐和委屈的我哪裡有心情吃飯,一個人跑去屋裡難以控製的大哭了一場。   不一會兒,我媽進來看見正躲在被子裡瑟瑟發抖的我,驚訝的喊到“你怎麼啦?”我大氣不敢喘,眼淚卻依然流個不停。我爸聽到動靜也聞訊趕來,一把掀開被子,看見縮成一團的我和身上醒目的腳印   “是不是跟人打架了”我爸問道,我搖了搖頭   “那是不是別人欺負你了!”我爸吼道,沒錯,我爸情緒一激動標誌性的大嗓門就會立刻增大好幾倍,全樓都能聽到。   “你小點聲,不問清楚情況乾嘛沖孩子大喊”我媽急到,我爸大吼“沒跟人打架怎麼好好的會弄成這樣!他不招惹別人別人為啥會打他!前兩天剛跟人乾完仗,現在又來了!”   “那你總歸要問清楚的吧!不問青紅皂白就開始朝孩子發火”我媽反擊到,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爭執,絲毫沒有顧及當時全身發抖的我。   “走,你跟我起來,找你們老師去!”我爸把我一把拎起,二話不說拖著我下樓,留下我媽在後邊大喊“建勇!把衣服給他穿上!”   我爸挎著他的自行車,一邊推車一邊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不敢開口,我怕這個事情捅出去會波及到他們,我爸在連續追問我三遍無果後,憤怒的把自行車停在路邊,一把將我薅下來,問我為什麼不告訴他們。我既害怕又委屈,我不明白為什麼我的父母在我挨打受委屈的情況下還會用這麼極端的方式對我,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   再小一點的時候,我最害怕的是我媽上夜班,因為這就意味著我要和我爸睡一張床,蓋一張被子,我爸遺傳了家族暴躁的脾氣,我隻要不睡著,翻幾下身子就會沖我哇哇大吼,以至於每次我媽臨近夜班前,都哄我睡不著,因為我很擔心她離開,一遍又一遍的問我媽,你還要多久就要走啊,隨著壓力的疊加,更加難以入睡。媽媽每次到最後都是百般不舍的看著我,最後咬著嘴唇推開我,頭也不回的走出家裡的大門,留下滿臉愁容的父親,和崩潰大哭的我,那時,我隻有3歲。   大一點後,我慢慢理解了他們,他們文化低,而且很小的時候就入廠,文化和性格的缺失,導致他們在工作當中也受了很多的冤枉氣,而且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對於他們來說就是經濟唯一的來源和生活的保障,他們沒有能力和餘地去擺脫工作帶給他們生活上的沖突。   在始終得不到我的答復之後,我爸帶著我敲開了班主任家的門,首先第一句話就是問我有沒有跟班上的同學打架,班主任被問的一臉懵,想了想說道,好像沒有發生跟其他同學打架的情況出現,我爸接著問道,會不會是之前高年級的報復我,班主任說有這個可能,明天我去調查一下這個事,實在不行去派出所報個案,然後班主任圍著我看了一圈後說到,感覺也沒有什麼皮肉傷,就是衣服上有個腳印,臉上也好好的,估計不會是高年級那幫報復的(意思就是要是報復不會受這麼輕的傷),可能是跟同學隨便打鬧罷了,問我是不是,我低著頭嗯了一聲,班主任說“你看,我就說吧”。我爸一聽也冷靜了下來,慌忙賠笑說“那沒事就好,就怕他欺負別的同學,給老師添麻煩了”班主任一邊客套的賠笑一邊把我們送出了單元門口。   回去的路上,我爸跟我說了一路要怎麼跟同學相處好,聽老師的的話,好好學習之類的陳詞濫調,我有一句沒一句的應付著,心裡卻在發愁怎麼樣才能弄到100錢去給老謝這幫社會人士“上供”,在90年代,100可不是一個小數目,那時候我父親一個月也才一千多塊錢的工資。思來想去,也沒有什麼更好的借口,到家之後隨便扒拉幾口飯,上床睡去。   記得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了小青,她的腳上穿了一雙粉色的運動鞋,很漂亮很醒目。她拉著我的手,歡快的向一片草地跑去,草地中央有一片寧靜的池塘,在陽光的反射下泛起了一一片祥和的白光,我感到我的腿越來越沉重,我讓小青等等我,可是小青卻像沒聽見一樣越跑越快,直到消失在我的視線,當我跑到池塘跟前,我卻發現這哪裡是池塘,而是一麵鏡子,鏡子的麵積變的越來越大,可是我卻看不到鏡子裡的自己,我想大聲呼喊,可是喉嚨卻像被人掐住一樣,發不出聲來。   醒來之後我又像往常一樣,來到學校,直到在班級裡看見了小青,我一直懸著的心才平靜下來,小青一邊整理書包一邊跟旁邊的同學有說有笑,我隻是在遠處靜靜的看著她,她是那麼好看,我希望時光能一直停留在這一刻,就讓我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小青回頭看到了我,朝我招手,我微笑著快步走了過去,小青告訴我說昨天她跟她的朋友借了一盒陳曉東的磁帶,裡邊有一首歌曲叫《風一樣的男子》特別好聽,問我要不要放學跟她一起去她家聽一聽,我立刻把頭點的像撥浪鼓一樣。   好容易熬到放學,和小青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上我內心一直在鬥爭,拚命壓抑著那份想牽她手的沖動。   來到她家後,迎接我們的是她的奶奶,小青奶奶信仰基督教,是一個慈祥和藹的老人,房間裡掛了一副耶穌畫像,還有一張相框,裡邊是耶穌和他的12個門徒最後的晚宴,我跟小青興致勃勃的找著哪一個是猶大,奶奶洗了蘋果在旁邊看著我們微笑,小青突然問奶奶“奶奶,你老說主賜給人們的應許之地,那是什麼呀”“應許之地啊,那是一個美好的地方,在那裡能實現你所有的願望””那我要是去那裡的話,能實現做歌星的願望嗎”小青好奇的問道,“能,你在哪裡想做什麼開心的事都行”奶奶溫柔的摸著小青的頭說。我看著小青,心裡默默的在想“此時此刻,你就是我心中的應許之地”   就這樣過去了一周的時間,老謝那幫人沒出現在校門口,我也慢慢的放下了戒備之心,感覺生活也按照原來的軌跡平靜的進行下去,有一天,班上一名要好的同學突然跟我說到,文化宮馬上要上映一部好萊塢愛情大片,叫“泰坦尼克號”,主演特別帥,據說看了這部片子的情侶最後都牽手了,你要不要和小青一起去看啊,同學一邊說一邊用胳膊肘懟我,同時不懷好意的向小青那個方向努嘴示意到。   愛情片有啥意思,還不如看剛剛上映的風雲,聽說特過癮,那幫古惑仔主演的,我說道。   “這你就不知道了,愛情片,騙愛情懂嗎?有愛情了就能騙到床上了”同學壞笑道。   “滾一邊去吧”我罵道,同時心裡決定放學後順路去文化宮看看場次和票價,然後在周末的時候約約小青看看。   放學後,小青問我,那首《風一樣的男子》你現在會唱嗎,我輕輕喉嚨,哼哼了兩句,小青捂起耳朵說“難聽死了,你唱歌都沒調,教都教不會”我尷尬地說道“我不喜歡聽這種的,一點都不洋氣”小青生氣道“你懂什麼,音樂老師的兒子,比我們低一年級,那個叫偉晨的,唱的就特別好,每次他唱歌都有好多女孩子聽”   “唱歌好有屁用,難道以後還能向陳曉東一樣當歌星”我不服氣到。   說個題外話,誰也不曾想,這個偉晨,幾十年之後還真成為了一個小有名氣的歌手。   小青家就在文化宮附近,她興奮的拉著我指著海報說,你看你看,這個泰坦尼克號,最近特別火,他們都說特別感人,特好看!沒想到小青也關注了這部電影,挺出乎我以外。   那我請你看,好不好,我嘗試著說道,嗯嗯,小青點頭道,周末我們一起看。   我心中暗喜,可當我們順著海報看到票價,心裡到抽一口涼氣,一張電影票的價格竟然高達35元,要知道,在那個動輒2-5元電影門票的年代,35元真是意味著一筆天價觀影門檻。   小青好像看出了我的顧慮,說“這電影好貴啊,要不過幾天吧,現在剛上映,票價肯定貴的,過段時間看得人少了,票價可能就會降下來吧”   我咬咬牙說,不,就這周末。為了不被她看出我的窘境,我還假裝輕鬆地說,我媽這個月還給我不少零花錢呢。   那好吧,就這周六,你買票,我帶好吃的,我們一起看,小青說。   回到家後,我第一時間把作業寫完,然後一聲不吭的幫我媽洗菜弄飯,我媽看出了我莫名勤快背後的目的,說“這麼勤快肯定有事吧”,我說道“媽,我想請同學看電影,你給我點錢吧”,“要多少”我媽擦了擦手,嘆了口氣,準備從衣服兜當中掏錢。   100吧,我說道,“什麼?100!你看什麼電影要這麼多錢?”,就是那個新上映的泰坦尼克號,好萊塢大片,不信你看看文化宮上麵有價格呢,我沒騙你,不是我一個人,我想帶小青一起去看,我急著解釋道。   “看什麼電影,學習這麼緊張,都初二了,還有兩年就要中考,自己心裡沒數嗎?現在哪個不都是在家拚命補習”老爹又像往常一樣翹著二郎腿喝著爛酒,沒好氣的說道。   “還有你說你們班那個小青,你叫她出來,她家裡人同意嗎?年紀不小,還學會談對象了是不是”   “沒有,我們就是普通同學關係,就是看場電影怎麼了,你們為什麼會往那方麵去想?”我委屈的解釋著   “那你們看電影,各掏各的嘛,你幫她掏錢乾什麼,這算什麼事”我媽一提到錢,就特別精明   “行了行了,那我不看了還不行嗎?”麵對他們的連番質問,我崩潰了,略帶哭腔的喊到。   “他媽的,我看你現在是膽子越來越大了,敢跟你媽這樣說話”老爹趁著酒勁,輪著拖鞋就準備動手打我,我趕緊雙手護頭招架   “好啦,你怎麼脾氣上來說打就打,”我媽攔開我爸,示意我回臥室。我躺在床上正發愁著如何跟小青交代,過了一會,我媽進屋,看了看我,丟了一張毛爺爺並說了一句,省著點用,就轉身出去了。   我如獲至寶,閉上眼,幻想著即將和小青共度一段美好的時光。   不久後的周末,陽光明媚,我一大早起來,照著家裡郭富城的照片,梳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分頭,穿上了一身平常難得上身的體麵休閑服,沒錯,基本上就是你們看到的90年代電影當中普通潮流青年的行頭,以現在的眼光看來,簡直LOW到爆,但在當時,在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就是那條街最靚的仔,硬要說的話,再加一句沒有之一。   小青到沒有刻意打扮,依然是一個甜美可愛的鄰家女孩的形象,不同的是,她今天穿了一雙粉色的新運動鞋,就像我夢裡的那雙一樣,但不知為何,我隱隱覺得有點不自然,小青看到我以後,捂著嘴笑了出來,這一笑,把我給當場懵掉,我第一反應是看看牛仔褲拉鏈是不是沒係上,還好,拉上了,衣服穿反了?也不是,那是為什麼?小青笑著說,你這個頭梳的好奇怪,像個漢奸。“開什麼玩笑,我照著郭富城的發型梳的”我怒道,小青笑得更厲害,人家郭富城長啥樣、你長啥樣?人家留那個頭有明星範,你留這個頭像個漢奸,小青笑的花枝招展,整個身子都在扭動,就像一個從油畫裡走出來的少女,我睜睜的看著她,突然有一種想抱著她親一口的沖動,好歹理智最終戰勝了欲望,小青跟著我,有說有笑的向文化宮方向走去。   文化宮,這個已經被時代所淘汰的產物,卻是我們那個年代位數不多可以提供社交和消遣的平臺,在一個沒有網絡和多媒體和時代,帶給了我們無限的快樂和。。。。   家附近的文化宮一共有三層,一層大廳是臺球和乒乓球,裡邊是電影院,二樓是旱冰場,三樓是圖書館。我們來到大廳後上一部電影還沒結束,門口檢票的大爺正在座位上打著瞌睡。   我們溜進去看了一會,感覺沒什麼意思便出來。要不我們玩會兵乓球,小青提議。我說好的。便找了一個空的臺位跟她切磋。   我的球技很差,基本上跟人PK從來沒贏過,但是今天,在小青身上,我找到了優越感。   正在我興高采烈的給小青講解著擊球的姿勢,一隻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定睛一看,嚇了一跳,居然是梁子,旁邊還有五六個流裡流氣的社會小青年。   “呦,崽子,可以啊,歲數不大還學會釣馬子了,我瞧瞧,這馬子還不錯啊”梁子陰陽怪氣的說到,朝我臉上吐了一口煙,又開始色瞇瞇的打量起了小青。   “你們要乾嘛”我故作鎮定的說道   “乾嘛?操,乒乓球有什麼好玩的,跟你馬子過來跟我們一起玩臺球啊”說著一把摟著我的脖子,往對麵的臺球案上走去,同時跟幾個混混招手示意他們把小青也帶過來。   “你們要乾嘛,我會叫保安的”我說道“你要叫誰?保安?那邊的那個?”梁子輕蔑的笑到,然後沖正門口翹個二郎腿的保安吹了個口哨“劉哥,這有個娃說有事找你,你來不來”保安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梁子,你今天別搞事啊”頓了一下,說到“搞事出去搞,別給老子找麻煩”   “收到”梁子得意說道“都聽見了吧,誰別給我劉哥找麻煩,我們今天就是教娃娃們打球,尤其給這個漲漲球技,泡馬子的時候用得到”說著,就用臺球桿的一端戳了我的下身。   “你再動我一下試試”,我吼到,當時的我已經做好魚死網破的準備,即使被打,也不能像上次那樣窩囊。   “哎呦,行啊,崽子,幾天沒見膽肥了不少啊,是不是馬子在旁邊罩著,色膽包天了”梁子說道,“我看不但色膽包天,這崽子的下邊也漲的快鼓包了吧,啊哈哈哈哈”一個混混奸笑道。   “費那麼多話乾撒,要收拾就趕緊收拾,還等著你發球呢”身後不遠處,一個倚在墻上胳膊上有紋身的高個子冷冷的說到,他叫勇平   “別急撒,勇平哥,這崽子跟我還有筆帳沒算清楚,你先打著,我收拾好再跟你繼續”“你快點”勇平催促道。   小青走到我跟前,拉著我的手偷偷跟我說“明烈,我怕。。”我已經能明顯感覺到她的身子在發抖,“這幫人是上次欺負你的人吧”我鼓起勇氣,輕聲告訴他“他們今天找的是我,跟你沒關係,哪怕我今天命丟在這裡,都會保護你的”   “哎呦呦,英雄救美啊兄弟們,我們成流氓了啊?哈哈”梁子笑道“要不給他個當英雄的機會,我們把她馬子先日一番”另一個小混混說到,我趕忙用身子擋住小青。   “哎,我們不能以大欺小嘛,今天說好教崽子打球就是打球,誰也不欺負誰,對不對,崽子”說著用手抽我的臉。   小青可憐巴巴的看著我說,你要不先聽他們的話。我想了想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她“一會乘人不注意,你就趕緊往家跑,別回頭,到家以後就報警”   小青拉住我,略帶哭腔的說,那你怎麼辦?   我沒事的,這麼多人,他們也不敢把我怎麼樣的?你放心!我安慰小青   我走到梁子跟前,拿起了球桿,問他,你開球還是我開球,梁子輕蔑的看著我抬了一下下巴,示意我開球。   我深吸一口氣,弓下腰,準備持桿擊球“腰太高了,低一些”,梁子說到。我把腰盡量放低,“還是太高,鉤子(屁股)撅起來”梁子繼續喊道。   我嘆了口氣,盡量讓身子貼著臺球案,用極為難受的姿勢準備開球。   “太高太高,虎子,海麥提,你們兩人把他身子給壓下去”兩個混混一壓抓著我的胳膊,一人把我的頭按在球洞前,我拚命的掙紮。   “叫你開球你半天開不出來,現在該我了”梁子漫不經心的用巧克擦著桿頭,然後擺球瞄準了我的門牙。   我目不轉睛的盯著梁子的球桿,心跳聲越來越大,想要呼救可頭卻被死死的摁著,發不出來聲。   啊啊啊!小青大叫,聲音吸引了大家的目光“救命啊,有要人打架”小青一邊哭喊著一邊奔向人群,有幾個中年的叔叔們放下了手頭的乒乓球,圍了過來。   “乾什麼?欺負人是吧!”一個穿白背心身材不高卻很敦實的大叔喊道,推開了壓著我的兩個小混混,把我擋在身後。   “自己人,開玩笑著呢哥”梁子說到“沒事,你們不要管”   “誰是你哥!憑什麼不管?光天化日的欺負人是吧,一幫癟犢子有娘生沒娘養,有種沖我來”白背心大叔正氣淩然的說到。   過去這麼多年,我依然能想起當初那個站在我旁邊操著東北口音的白衣大叔,他是那麼的高大偉岸,如果生活中有超級英雄,他就是那種人吧。   這時,那個叫劉哥的保安走了過來,一邊示意雙方冷靜,一邊小聲的跟白衣大叔耳語“老謝那邊的人,少跟他們一般見識,惹麻煩”   “什麼老謝,我不認識他,你們幾個逼崽子敢動手就試試,啥樣人我沒見過”大叔義正言辭,那個叫劉哥的保安陪笑著說到“娃娃們玩急了,沒事的”同時示意梁子他們低調。   “叔,對不起,剛才是我不對,我和我弟玩著玩著就急了,我沒想真心打他,嚇唬的玩著呢,是不是,兄弟”梁子改口道。“然後小聲跟我說“你要是敢說出去的話,我們就找到你家”我思考再三,向大叔點了點頭。   “瞎球整,這玩意是開玩笑嗎、把人打壞了咋整,年輕人沒個分寸”那個姓劉的保安一邊賠笑一邊給大叔點了一根煙把他支走。   梁子待人走遠,抓起我的領子朝文化宮後麵的空地走去,因為擔心他們真的會找我家麻煩人,我不敢吭氣,硬生生的被架著。   梁子一拳打在我的臉上,鼻血噴湧而出“狗日的,我今天不把你娃打出屎來,我就不信梁”梁子說到,剛要揮第二拳的時候,被那個叫勇平給攔住了。   “哈慫,這樣打,不得落下馬腳麼”勇平說道。   “要這樣。。。。。”勇平說著,回身突然一個回旋踢踹到了我的小腹,一種劇痛又惡心的感覺澎湧而來,讓我無法呼吸。   “這樣。。。他們家裡人就不會發現。。。”勇平冷冷地說,我癱倒在地上,看著勇平,他居高淩下的看著我,就像在看一個待宰的羔羊。   “拿一件外套。。。”勇平說著看向大家,那幾個混混麵麵相覷,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尕馬子,衣服脫下來。。。”勇平指著一個看起來歲數最小的混子說,那個叫尕馬子的一臉疑惑脫下衣服,勇平叼著煙,慢悠悠的把尕馬子的衣服蓋在我的身上,這時那幫混混才明白什麼意思,勇平向他們揮了揮手,說了句“動手。。。”一幫人一擁而上對準我披著衣服的地方一頓拳打腳踢,這時候我才明白過來,原來這樣,回去家人們就很難發現我被毆打的痕跡。   正在我被當成沙包一頓胖揍的同時,我聽到小青的叫聲,原來她一直沒走遠。“傻丫頭”我心裡苦叫道。   “把那丫頭架住,千萬別讓她跑了”梁子急著喊道,可是小青卻自己跑過來用身體把我護住“你們乾什麼啊,為什麼要一直欺負他,上次的事是我告老師,跟他沒關係,你們到底要乾什麼”小青哭喊道。   “原來是你這個婊子害我被退學,他媽的,你這麼愛他,我就在你麵前收拾他,我讓你看的清清楚楚”梁子吼道,當著小青的麵,對我又是又是幾拳。   “住手,你們別打了”小青哭喊道   “住手?行!崽子,那我今天給你說清楚,謝哥說的賬今天給我交出來,除了謝哥的100,還要給我交100”梁子揪著我的頭發,跟我麵對麵。   “交你媽個逼,狗雜種”我滿腔怒火,咬著牙說到,趁傍邊幾個混混放鬆,用盡全身力氣一頭向梁子撞去,隻聽一聲慘叫,梁子捂著鼻子站了起來,很快,手指頭縫當中滲出了好多的血水。   “我要弄死你!弄死你!”梁子嚎叫著發瘋了一樣的向我沖來,我做好準備,心裡盤算著,隻要能抓到他,我就咬碎他的鼻子,隻要能抓住他。。。。。   “快住手!”這時剛才的白衣大叔和幾個老哥聽見動靜沖了過來,攔在了我和小青身邊。   白衣大叔看著我又看了看失聲痛哭的小青,上前一個大耳刮子扇在了梁子臉上,梁子被這突如其來的耳光打的翻了一個跟頭   “狗日的癟犢子們,下狠手是不是,當我們空氣是吧!有種過來跟我打,他媽的一個一個來!”白衣大叔拉開架勢“老子是保衛科的,哪個逼崽子不怕被關進去的就放馬過來!”   那個時候西北城市的警力都較為有限,很多國企保衛科的人員很大程度上行使的是警察的職能,後期改革後大部分保衛科的人都進入了警察係統,所以當時提到保衛科的震撼力不亞於派出所。   幾個混混有點蒙了,僵在那裡,過了一會兒那個像是領頭的勇平站了出來說道“哥,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是我叫他們做的,你要提就提我吧”說著走上前,伸出手一副要銬你就銬吧的態度。   “都他媽滾遠,有多遠滾多遠!”大叔罵道,混混們四散而去,幾個叔叔一起把我拉了起來,幫我拍了拍灰塵,問我的情況,因為始終擔心這些混混事後會報復,我什麼也沒說,大叔他們說要送我回去,我跟他們道了一聲謝,說不用了,在小青的攙扶之下,朝家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會兒在一處花壇前,我跟小青說,先停一下,我有點不舒服。說著胃裡一陣痙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便嘔吐了起來。小青一邊幫我撫背一邊哭著說“他們為什麼出手這麼狠,你到底怎麼惹到他們了”我心裡隻能苦笑,還不是你這個丫頭。   小青執意要陪我去醫院,我說不用,緩一會就好,小青又說那你在這裡等我,我回家叫我爸陪你去派出所報警。我一把拉住她,跟她說千萬別報警,這樣會把事情越搞越復雜,這是我的事,我自己會解決的。   小青哭著不停的重復怎麼辦啊,他們明天可能又會找上你。我安慰她說,沒事的,隻不過是有點小過節,他們不會一直追著我不放,今天很遺憾,沒有陪你看上電影,還出了這麼大的洋相,讓你也受驚了。   小青好像沒有聽進去,突然像想到了什麼一樣,從兜裡掏出了100元塞到我手裡,說到“明烈,他們不是要錢嗎,這100塊錢是我管我爸要的看電影的錢,電影沒看上,這錢剛好給他們,完了我回去再向我爸要100給你,你給他們,你給他們他們就不會再打你!了”   我擺擺手,說不用,心裡卻悲憤至極,暗戀的女孩子不但看到了我被羞辱的慘樣,甚至需要她去保護我,那一刻,該死的自尊心和大男子主義讓我的理智接近崩潰。小青卻堅持要把錢塞在我的口袋,我憤怒的甩開她的手,沖她怒吼到“你走!我不要你跟著!”小青愣住了,淚眼婆娑呆呆地看著我,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立馬一種愧疚和憐愛之情在我心中萌發,我忽然想抱住她說聲道歉,我的眼淚在眼光當中轉圈,就在眼淚馬上就要噴湧而出之前,我扭頭跑了回去,留下哭的梨花帶雨的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