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的沉寂後。 哢噠—— 江壽推開卷宗房的門,眼睛通紅,但終究是平復了一些心情。 他環顧一圈,倍感驚異,忙快行幾步,直接鉆進房間裡,快步到方才徽孝老人所坐的位置上。 而此刻,房中已然空空如也,徽孝老人竟不見了蹤影。 “師父?”他左右尋覓,沒有看到蹤跡。 麵前的桌案上,擺有一木盒,以及……一對眼睛。 一對眼睛!?江壽悚然一驚,下意識伸手觸碰向那一對兒玉石般的眼球,心中莫名有些緊張。 這莫非就是師父方才所言,指向了所謂特殊職業“上人”的傳承道路的“遺澤之物”? 將眼球放在手中細細打量,江壽憑借仵作的本能,立刻分辨出這竟然是徽孝老人的眼睛……但“驗屍”技能作用其上,卻無任何屍檢信息顯示。 此外,常人眼睛質地略有硬度,且因其內部成分主要是水,所以觸之會有一定的波動感。 可徽孝老人所遺留下的眼睛,居然質硬如玉石。 “師父讓我鉆研這件遺物,能得特殊職業的傳承,可鉆研他老人家的眼睛?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他定了定神,取出一方錦帕,將眼睛裹進其中,小心放置,這才重新將目光轉向那桌上方盒。 他沉沉呼出一口濁氣,伸手打開方盒,然後便疑惑的皺起眉頭。 他原以為這方盒內放著的是師父最後書寫的臨終遺書,可裡麵隻放著一把鑰匙,用以打開卷宗房角落的存櫃。 想來這水莊多年攢下的積蓄,甚至有可能是三陰洞府仵作一門幾代人的積蓄,都在其中。 細細清點後,林林總總各類珠寶金銀加在一起,竟有兩三千兩的數目,比他預想的要多很多。 這下,就算真的要舍棄水莊,離開玄庭府地界轉奔他處,也算有了啟動資金。 站在存櫃前,沉吟良久,江壽又關上櫃門。 心中已有決定。 “這卷宗房內,一定存在著特殊之處,師父之前曾說過,水莊與三陰洞府算得上是玄庭府最安全之處。 “哪怕是在師父遭受邪祟汙染侵體、腹中孕育死胎的時候,其也是選擇待在這水莊三樓,寸步不出。就連那大江府的七字門紫袍人對我們有所圖謀,也隻是從旁觀望,未敢入內一步!而且……” 而且,師父臨終前明明寫下了遺書,現在遺書和屍身卻不翼而飛了。 若說此地沒有秘密,他是不信的。 所以思來想去,與其去陌生地方尋找落腳之處,還不如在這三陰洞府、水莊小樓內要更加安全! “接下來,若局勢不變,我便在樓中茍著修行…… “斬草未除根,春風吹又生,今遭殺冷厭而那冷兆逃之,其回到大江府後將此事稟報給那紫袍人,後續又當如何與我們為難呢?當早做準備。” 江壽重新站起身,正要出門,眼神忽然微微一凝。 他麵前再度有詭譎奇異的畫麵閃爍而出,這次十分抽象,層層疊疊—— 隱隱間,他望有一團紅雲從天而降,壓覆而來,仿佛將世界盡皆吞沒; 隱隱間,他又望見一座懸崖峭壁之上,有一朵山縫裡生長的野花,淩霜傲雪搖晃不止; 再一恍惚,他又看到洪荒巨獸,張開血盆大口,將他一口吞吃掉! 這些不明其意、晦澀難解的畫麵,層層疊疊顯現不止。 許久後,他眼前重歸清明。 他四下打量,不解其意。 “這、這稀奇古怪的畫麵,和我前幾夜睡夢中夢見的各種不解其意的畫麵……有些相似啊!難道……” 江壽忽然一拍額頭,恍然大悟: “那日師父讓我努力驗屍、加倍勤懇工作後,我便時常能看到這些畫麵,之前我還以為這些畫麵的來源是‘坐觀法’的感官能力……但今日一看,莫非這就是我即將傳承師父的特殊職業的提前預兆?” 他覺得自己把握到了問題的關鍵,也許“上人之道”的真正秘密,就隱藏在這些稀奇古怪的畫麵中! …… 三天後。 守靈已有三日的江壽,看著麵前香爐中的香火燃盡,然後緩緩站起身,朝著水莊小樓走去。 今日驗屍還未完工。 徽孝老人的葬儀一切從簡,常年與死人打交道也沒什麼人過來憑吊,水莊近幾日相比過去更冷清了幾分。 經此一事後,就連江壽,相比過去也變得更加寡言少語,心境通明。 餘光瞥見晚香仍呆呆跪坐,他頓了頓後,走到對方身邊。 “師妹,你感覺如何?” “師兄。”披麻戴孝的晚香臉蛋十分蒼白,麵上帶著疲態,但還是強撐著行了一禮。 “……” “……” 二人彼此對視,卻都有些不知道說什麼,氣氛有些凝固。 隔了好一會兒,晚香顫聲說:“師兄,我要變強!現在的我太弱小了!就連在這俗世上安穩活著的資格都沒有,更別提保護身邊的人了!嗚嗚嗚……” 說著,她蜷縮著身子抱起雙腿,將小腦袋埋進膝蓋間,痛哭不止。 江壽無言,隻能伸手輕輕拍撫她的後背,以作安慰。 “嗚嗚嗚……師兄,我隻有你一個親人了呀,師兄!” 良久,哭的梨花帶雨的晚香從膝間抬起頭來,通紅著眼睛看著江壽,甕聲甕氣的說。 江壽有些動容,輕聲說道:“今夜來夥房外找我,師兄為你做夜宵。” …… 傍晚,房間中。 江壽打開職業麵板。 前幾日他心情沉重,除了本職工作驗屍以外並沒有閑暇查看麵板,現下徽孝老人的身後事都處理的差不多了,他才終於有時間盤點一下此番收獲了。 “‘舊江公的盔帶羽翎(其三)’被收入了麵板中的‘舊江公’頁麵中,點亮了其中一團迷霧,和那‘腐朽公的蠕動血肉(其一)’一樣,暫時不可用。 “灌心掌補全,且作用一分為二,一為戰陣拚殺之掌法,一為徐徐養心壯內腑之強身法門,後者效果極佳,隱隱都要超過我這草根導氣法一籌了…… “不愧是‘真武堂’內部真正的傳承啊,果然強大如斯。 “此外,坐觀法後我的精神數值暴漲一倍有餘,這坐觀法絕對是增強精神的頂級法門,非常值得補全,這樣日後我再能奪取類似冷氏兄弟的那顆‘血心’一樣能夠抵消其副作用的寶貴材料後,精神提升還能更快……” 想到這裡,江壽看著麵板上所剩足足27點屬性點,心思活絡起來。 正當他準備用屬性點加點一鼓作氣將坐觀法給補全時,他忽然有所觸動,抬起頭來,麵前再度閃過了十分模糊的畫麵。 他本來沒怎麼在意。 最近他麵前閃爍各式畫麵的情況,越發繁復,絕大多數畫麵都是無意義的,若是每幅畫麵都要細致追究,他這一天也就別乾其他事兒了。 可當眼前的景象寸寸變得清晰後,他精神卻陡然一震。 這次的畫麵,居然如那日發現盯梢的冷氏兄弟給出的警示畫麵一樣,是一幅真真切切可以分辨清楚的畫麵。 畫麵中。 水莊三樓的卷宗房內,江壽已將之收拾整齊,鱗次櫛比的書架整齊排列。 可此時此刻,無人無物的桌案上,居然輕飄飄的飄來一張黃紙,那黃紙無風自動,仿佛有筆在其上書寫。 接著,幾個略有些扭曲的血色字跡在其上浮現而出。 江壽正待細細查看那字跡所書內容的時候,麵前畫麵煙消雲散,江壽心神一震,陡地沖出房間,迎麵遇到了一身縞素的晚香。 “香香,你且到夥房等我,我晚點便到。” “哦、哦……”晚香沒什麼精神的點點頭,悶頭往夥房去了。 蹬蹬蹬—— 哢噠—— 江壽飛速行至房外,進門後還沒忘了將門閂上的嚴嚴實實的,這才強行抑製著心底沸沸躁動的心情,走到了那桌案邊。 「看到我了嗎」 這是那略有些猙獰扭曲的血字內容。 江壽瞳孔微微一縮,下意識環顧四周,房間內仍舊空空如也。 等了半晌沒回應後,他如有所悟,也抽出黃紙,咬破指尖以血書寫。 “你是誰,你在哪?” 「你學的很快,比徽孝要快」 那血字寸寸溶解掉,接著又有扭曲的字跡一點點浮現而出。 “什麼意思?” 「你所見到的畫麵,來自於我」 “你在幫我提前熟悉某種特殊能力嗎?” 「“紅塵眼”」 「“上人”的“紅塵眼”不可輕開」 「若精神疲弱,驟遭紅塵洗禮,其人不瘋也癡,故我先以異常畫麵灌注之,若你能接受,我再為你開眼」 「你之精神,遠勝當日之徽孝」 江壽深深吸氣,試探性問道:“所以現在……我夠格了?” 「閉上眼,取出徽孝之眼」 「我為伱開眼,引你入“上人”之門」 江壽當即一拱手,“有勞了。” 旋即從懷中取出那雙玉石般的眼珠,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很是小心的捧在手心裡,端正的呈於麵前,而後閉上眼睛,安靜等待。 可如此在一片黑暗中,沉浸許久,卻什麼都沒發生。 江壽難免心中疑惑。 不待他發問,麵前的黑暗驟然明亮。 這方俗世的真正大道,這方俗世的真正隱秘,終於為他展開了冰山一角—— 眼前的世界很簡單,極致的簡單,以明亮的白光為主色調,中間隻有一張陳屍冷榻,上麵擺著一具屍首。 恍惚間,他的手中,握住了一柄幽光閃爍的仵作刀—— 冷榻旁,一根未及點燃的蠟燭浮現而出,似乎要借江壽之火點燃燭光。 「你成功獲得——術“紅塵眼”」 「紅塵汙濁,萬道齊喑」 「唯上人之道,燃燭點燈,窮歷業之根本,溯萬道之因源,拔隱術之顯彰」 「格物致知,精進前途,化微寒之業為人上之業,化無能之術為人上之術,化碌碌之人為人上之人,是為“上人”。」 「你成功解鎖——特殊職業1:上人(燃燭官)」 江壽望著麵前不斷浮現出的扭曲字體,瞳孔驟然收縮。 “化微寒之業為人上之業”,這意思難道是能把平平無奇的普通職業,晉升為特殊職業?! 他看著手中的仵作刀,忽然想起那一日徽孝老人以仵作之術將“執刀將”解體的景象。 普普通通的仵作,卻能與強大邪祟一較高下,這—— 他心中泛起驚濤駭浪,久久不語。 【第一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