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遊手持法劍,白葉縣城隍法域,所積攢百年的香火願力,化作仿若無窮無盡的神力,被他通過法壇,散入高空。 烏雲越積越厚,雲層中雷光亦越發熾烈。 轟! 一聲炸雷響起,大雨瓢潑而下。 血霧之前,那十四尊鬼神仍保持著那詭異的姿勢,身軀一動不動,隻是不停重復那句“謹遵神尊法旨”。 白葉縣城隍一成不變的臉上,終於是露出哀慟之情。祂幽幽一嘆,其中心酸感傷,溢於言表。 但祂終究沒有說什麼,隻是單手掐了個復雜的法訣。 於是,那十四尊鬼神軀體之中,齊齊亮起一道神光,緊接著,祂們的神軀開始變得虛幻。 神光越發明亮,神軀便越發暗淡。 終於,神軀消散於無形,而那十四道耀眼到極點的神光,則化作玄奧繁復的道紋,緩緩飛上高空。 餘遊也瞥見了那散發著耀眼的光芒,城隍的聲音穿過重重風雨,在他耳邊響起:“我打散了祂們的神軀,黜洛了祂們的神位,那便是他們的神籙。” 祂的聲音似乎有些懊悔。 隨著話音響起,那是十四枚神籙一齊飛向法壇兩側,化入了那十四名鬼將軀體之中。 那些鬼將身上的服飾,手中的法器,立時開始變化,轉眼間便化作了餘遊之前見過的,那十四尊鬼神的模樣。 餘遊感覺到,自己所調動的那些神力,瞬間便變得更加精純、強大,自己匯聚風雲的速度,直接快了三倍不止。 隻是反手之間,便令十四個鬼神身死道消,並又創造出十四個新的九品鬼神。 若是一名八品修士,想要殺死十四個九品,絕對要費一番手腳,甚至還會讓其人逃走幾個。 而今日,那十四尊九品鬼神,麵對八品的白葉縣城隍,竟沒有一絲反抗之力。 餘遊心中不免愕然。 神道森嚴,竟至於斯! 那寶塔吸收了半天的血霧,似乎是終於到達了一個極限,塔身開始輕微的震顫。 城隍見狀,揮手將那寶塔收回,緊接著,血霧便開始重新蔓延開來。 霧氣巨臉此時已然憤怒不已,但卻沒有做出任何動作。 城隍亦沒有上前,祂的目光始終注視著餘遊。 在祂的視野裡,餘遊的身後,一棵接天連地的白色巨樹虛影,正若隱若現。 餘遊停下動作,抬頭仰望雲海。 天與地,似乎倒轉了,天上那片大地上的江河,正在傾灑而下。 雲層中,浩瀚如汪洋一般的雷光,真的匯聚成一方雷海,仿若在醞釀一場天罰。 隻可惜與真正的天威想比,那雷海終究缺乏了一點玄而又玄的道韻。 餘遊匯聚來的雲雨,終於到達了極限。 接下來,為了讓接引下來的雷霆有一絲天雷的威勢,他必須以自身的靈力做引子。 隨手將法壇上的十四個神牌掃落,餘遊轉身看向城隍,“科儀已畢,可以引雷了。” “我的科儀,也完成了。” 嘶啞怪異,攝人心神。 那許久未有動作的血霧人臉,終於開口了。 餘遊循聲望去,隻見血霧的最中央,竟然多了個手腕粗細的光柱。 那光柱色澤潔白而明亮,直直射向高空,穿過風雨,穿過雷雲,穿過更高處的重重罡風,沒入冥冥不可知之處。 那光柱乃是一道道標。 餘遊心中浮起明悟。 通過這道標,域外之神,可以將祂的一部分力量,降下人間。 看到這道標出現,城隍終於動了。 祂足尖輕點地麵,神軀放出重重神光,十數件法器環繞周身,箭也似地沖向血霧。 血霧巨臉發出“嗬嗬”怪笑,那血霧立刻變得仿若有生命一般,湧向城隍。 餘遊腳踏罡步,手結法印,口中念念有詞: “一步天雷動,二步地水通……” 城隍迎麵撞上血霧。 神光似乎無窮無盡,血霧同樣無窮無盡。神光與血霧甫一接觸,立刻便有烙鐵炙肉的滋滋聲響起。 但那煌煌神光,似乎終究勝出血霧一籌。 城隍之勢絲毫不減,身形毫無停滯。 “三步雷火發,四步霹靂通……” 餘遊丹田中的靈力,正在飛速燃燒。 血霧巨臉一聲尖嘯,那本來毫無章法的血霧,竟然化作一隻巨手,將城隍與祂身周的神光,一起握住。 巨臉抬起頭,目光透過重重雲海,它看見,在高天之外,一點星光正沿著光柱道標飛速下落。 “五步呼雷天降,前掃兇惡,後蕩妖魔……” 暴雨忽然停了。 或者說,那無數的雨滴忽然停在了半空之中,既不下落,也不上升。 雲層中的雷池裡,一點玄之又玄的道韻憑空而生,然後飛速蔓延開來。 而那沿著光柱下降的星光,也漸漸接近了雲層。 血霧構成的巨手裡,終於透出幾絲微弱的神光。 緊接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無數裂縫爬滿巨手,越來越多的神光自裂縫中漏出。 血霧巨臉冷哼一聲,一隻更加巨大的血霧巨手,將那即將崩潰的巨手,握在了掌中。 “天心天心,上徹青冥。五雷風雨,雷電奉行……” 餘遊耳中,在聽不到一點聲音,天地之間,仿佛隻剩他一人,與那天上的雷光。 其餘的一切,都陷入了死寂。 血霧的封鎖中,忽然有什麼東西爆炸了,於是,罡風般得氣流自血手中而起,直將那血手吹散。 城隍的身影重新出現,祂身周的神光不見一絲衰減,隻是身周圍繞的十來件法器,此時隻剩下了六件。 祂伸手掐訣,剩餘的六件法器也猛然爆裂開來,毀滅的火光直沖血霧,卻被那血霧瞬間吞噬殆盡,沒有掀起一點漣漪。 城隍緊跟在那火光之後,仍向著那血色巨臉沖去。 那血臉仍看著那光柱,它現在隻憑肉眼,變已經能看見那星光了。 “星罡步至,與吾當先。陽光陽光,與吾蕩兇……” 雷光凝聚在烏雲漩渦的中心,餘遊丹田中的靈力,已然近乎乾涸。 城隍終於沖到了血霧巨臉之前,祂高高揚起手中法劍,白葉縣百年願力積累,皆凝聚在這一劍之中。 白葉縣城中,仿若升起了一輪太陽。 陽光照處,血霧化作無形,翡翠樓雕梁畫棟的建築,終於露了出來。 在翡翠樓的屋簷上,有一個斷臂的秀士,一道聖潔的光柱,從他那隻斷臂的袖中,沖向天穹。 那點星光,終於到達了雲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