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吼,這還是新鮮。” 當任以道的眼前重新出現光亮後,他發現自己正在一條長長的隊伍中。 嘩啦啦…… 鎖鏈碰撞的聲音從四麵傳來,森冷的空氣如刀鋒般劃過他的臉上的傷痕。 沿著結痂的傷口摸了一圈,任以道摸出了兩頰被烙印出的文字。 “死囚。” 但眼前的情景,卻並非是被征役的凡人勞工能夠看到的。 左側有著一口巨大的油鍋,裡麵翻滾著無數看不清麵容的惡鬼,不停嚎叫著。 它們的臉上也同樣刻著字——死囚。 任以道又看向右側,那邊有一片燒的通紅的銅柱林,每一個上麵都綁著一個犯人,旁邊還有小鬼在不斷煽風點火。 拔舌之刑、鐵樹之刑、剪刀之刑、刀山之刑…… 一種種可怕的刑罰在這廣袤陰暗的空間中不斷上演,犯人們的哀嚎不絕於耳。 而任以道,就是即將要遭受酷刑的一份子。 “呀~不要!好可怕——” 做作的配合著氣氛喊了兩嗓子,任以道意興闌珊的嘆了口氣: “還是,不夠勁啊。” 任以道走到一旁,抬手從油鍋裡撈出一個囚犯,拽著他的頭發按了進去。 他親切地沖著身旁愣住的小鬼笑笑,指導起來: “按住,先停三十秒再起,但是不要每次都三十秒,時不時改變時長。” “這樣他們才會真的絕望,來,你試試。” 這些惡鬼刑罰雖然看似嚇人,但仔細觀察就能發現其中的漏洞。 空有其形,而無其神。 “真正的慘叫,是要比這個再淒慘一些的,有的都根本叫不出來。” “這一看就是沒有真正挨過社會的毒打,隻能通過畫本和想象來構建。” 年輕啊。 但能在人境就做到這一步,其實已經相當不錯了。 段小玲不愧為靈虛峰這代最出色的弟子。 如果沒有任以道這個不能以常理對待的怪物,她原本很可能就是未來扛起神道宗精神之道大旗的那一個。 段小玲已經很好了,但任以道覺得還不夠,她還可以做得更好。 “就讓師叔來幫你一把吧!” “就讓你看看什麼才是真正的地獄。” 來吧,孩子。 接受痛苦吧! 了解痛苦吧! 感受痛苦吧! 最後……成為痛苦吧! 他抬起手,指向段小玲原本所坐的位置,輕聲開口: “人世間。” …… …… 而就在任以道體驗幻境的時候,那邊的段小玲同樣進入了一場幻境。 與她竭力構建的恐怖地獄不同,段小玲眼前的空間看上去沒有半點危險。 空蕩蕩的房間,除了一個方盒子,一張桌子和一張床就沒有別的東西了。 “這是……幻境?但是,怎麼沒有一點危險?” 段小玲謹慎地掃視了一圈,但仍是什麼危險都沒有發現。 沒有厲鬼,沒有刀斧,甚至也聽不到任何的慘叫嚎哭。 除了空氣中飄散的一股刺鼻味道外,一切都是潔白而祥和的。 “這裡是哪裡?” 任以道構建出這個幻境,有什麼深意嗎? 就在她謹慎地搜索時,她忽然聽到了門外傳來了交談聲。 好像是兩個男人? 段小玲小心翼翼的走到門後,附耳聽著。 其中一個男人的聲音稍微年輕一些,他緩慢地說道: “我今年的社保,公司還沒給交,工資也拖欠了半年多,我老婆上個月還生了孩子。” 另一個聲音聽上去蒼老沙啞,先是用力咳嗽了兩聲,才艱難地說道: “生了?恭喜啊,咳咳……” 年輕人長嘆一聲,死氣沉沉地說道: “恭喜什麼啊,是兩個男孩兒,還都有先天疾病,現在正在重癥監護室裡,每一分鐘都是在燒錢。” 他們在說什麼? 我怎麼聽不太懂? 一些名詞段小玲無法理解,但大體上意思還是能懂的,皺著眉繼續聽著。 老人安慰道: “但總歸是有希望,咳咳,夫妻倆一起總能熬過去的。” 聽到這句話,年輕人倒是有了點活力: “是啊,我媳婦是個很堅強的女人,一直在勸我要看開……” 叮叮叮。 “抱歉,我接個電話。” “喂?怎麼了媳婦,我出去湊錢了,你……什麼?好,我知道了,我一會兒就過去。” 接下來,是長時間的沉默,老人也沒有開口催促,隻是不斷地咳嗽,像是要將肺給咳出來。 終於,在段小玲不耐煩之後,年輕人緩緩開口: “我媳婦她,帶著家裡所有的錢,和前男友坐上了今早的飛機。” 老人嘆息道: “……能解脫一個是一個。” 年輕人卻是大笑了起來,聲音裡帶著哭腔: “要是她真的跑成了還好了!飛機出事了,他們讓我去認領遺體……哈哈哈哈!這下好了,她真的解脫了。” 他大笑著,然後放聲大哭,用力錘著自己的膝蓋。 叮叮叮。 第三個小一點的聲音咆哮: “你他媽的人呢?老婆死了還是兒子死了!?你他媽的怎麼又請假?” “你這個月的工資扣光了,你趕緊去財務把罰款補上,不然沒你好——” 滴,滴滴…… 過了會兒,年輕人平復了一些,問老人: “你呢?為什麼會來這裡?” 唉…… 老人比起年輕人倒是平靜得多,淡淡地說: “我肺癌晚期,治不好了。” “為了治這病,女兒把房子都賣了,都要和女婿鬧離婚了。” “我這個沒用的老東西,咳咳咳,把兩個家都拖垮了。” 老人的語氣平淡,但聲音中卻有一種怎麼都無法忽視的絕望。 “昨天女兒又出去借高利貸,女婿跪著跟我說,求我放他和孩子們一條活路。” “他讓我自己找個地方去死,不要再拖累其他人了。” “我覺得他說的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最後就來到這裡,想著最後給他們攢點錢。” 段小玲聽不懂太多,但是卻能感受到這兩人的絕望,有一種發自心底的恐懼在心底不斷蔓延。 “你說他們要我們有什麼用?器官?” 年輕人恢復了最初的死氣沉沉,嘲諷道: “不清楚,可能是滿足一些變態的喜好吧?我不管了,我這輩子廢了,隻要我兒子們能活下去就行了……” 不不不,不能再聽下去了! 在段小玲準備逃離時,她身後密封的方盒子中傳出了輕響。 以及一聲微弱的哭泣: “媽,媽媽,我疼……” “這裡好黑,我好害怕!” 忽然,那盒子開始褪色,漸漸露出一雙漆黑的眼睛…… 哢。 像是腦子中有一根弦徹底斷掉,段小玲爆發出來有生以來最大的一聲尖叫! “不要啊啊啊!!!” …… …… “再快點!直接將舌頭直接拔出來!不要拖泥帶水” “不對!你這個要慢一點,懂嗎?要讓他清晰的感受到一點點的分離,重點是過程,過程懂嗎!” “銅柱改進?小笨蛋,往上麵澆水啊,高溫蒸汽可是很爽的!” 《森羅地獄·第一期改造計劃》的橫幅下,帶著紅色安全帽四處指揮的任以道動作一停。 他似乎聽見了段小玲的悲鳴,開心地笑了起來。 “段師侄,你覺得……” 他問道: “哪邊才是真正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