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把白紙拿來,快!” 一個男人,不,是我的“爸爸”低聲且著急的催促著我。 他說話時還抬手把我往家裡推。 白紙,要白紙堵門? 好奇怪。 我從低矮的木桌上將一大把的條狀白紙遞給我的“爸爸”,他幾乎是撕扯般從我的手中將東西搶過去的。 隻見他跪在地上,一邊重重的磕著頭,一邊將白色的紙條塞在門縫裡。 咚、咚! 他的頭磕在地上,發出很沉重的響聲,我看到我的“媽媽”和“妹妹”,她們站在我的身後,看著大門,脖子伸的老長。 外頭在做什麼,敲鑼打鼓的,好熱鬧,我看到妹妹走到爸爸身後,她似乎很好奇外麵的東西,我也很好奇。 但很明顯,“爸爸”不會希望我們和外麵的東西接觸。 “爸爸”是個偏執專橫的人,他的話不允許我們違背,我們都要聽“爸爸”的話。 “啊!” 門外傳來一個女人刺耳的尖叫,在安靜的夢境裡,這個聲音太突兀了,吵得我耳膜發疼。 我看到“爸爸”和“媽媽”的臉色變了,他們好像很害怕。 他們啊啊啊的張著嘴,不敢出聲,卻緊張驚恐的大口呼吸。 外麵是什麼? 他們在害怕什麼? 我看著大門,大門被門外的東西撞擊,有指甲劃過聲音,有憤怒且粗暴的碰撞。 外麵的東西想要進來。 “爸爸”把妹妹藏進了櫃子裡,“媽媽”把繩索套在自己的脖頸,“爸爸”推著我,把我推進一個棺材一樣的空心紙人裡。 “砰!” 門被撞開了,門倒在地上,激起一陣塵土。 “媽媽”脖子上套著繩索,“媽媽”脖子上的繩索被勒緊,“媽媽”手拉著繩子的另一端,她怎麼不鬆手,她把自己勒死了。 “爸爸”跪在地上磕頭,“爸爸”的頭破了,“爸爸”的腦袋像皮球,咕嚕咕嚕不見了…… 我不敢出聲,我看到了進來的東西。 蒼白近乎透明的皮膚,皮下青色的血管像是擺尾的小蛇,嘴唇殷紅,嘴角勾起,好像心情不錯的樣子,烏黑的長發被繁復的發簪步搖盤起,貴重的金屬反射出迷人的光芒。 她的身形飄飄然然,衣擺潔白如雲,掃過地麵不帶起塵土,紅褐色底的腰帶上鑲嵌著青翠欲滴的大顆翡翠,用粉白色的海珍珠作為流蘇綴在腰帶上,她每一次悠悠然的前進,珍珠流蘇便靈巧的晃悠著。 從裙擺的純白,漸漸往上,到衣擺漸粉,至腰間時已是正紅,完全到脖頸之時,已然全黑。 衣裙上的花紋也是如此,衣擺淺淺祥雲花紋,不細看難免會被忽略,含苞未放的梅花花枝,蔓延上去,嬌俏的芍藥擁著熱烈的山茶,端莊的牡丹壓製百花,展翅的金鳳肆意的展翅飛翔… 太過冗雜,沒了重點,看得讓人眼花繚亂,卻不知道看了些什麼,上深下淺的配色也叫人覺得頭重腳輕,甚是怪異。 她飄過“媽媽”的頭頂,早已經沒了生息的“媽媽”抽搐,她像是被攪動的池水一般,泛起波瀾,形成漩渦滲入地底,留下暗紅的痕跡。 她飄過“爸爸”無頭的脖頸。 這是什麼聲音呢? 是骨頭裂開碾碎的聲音,是肌肉纖維被扯開碾成泥的聲音。 是“爸爸”攤開來,平鋪了滿地,甚至遮住了“媽媽”最後的遺留。 她又在飄呀飄,她朝著我過來了,我的紙人“棺材”燒起來了,我也被點著了。 ………… 紙人倒在地上,他在滿地打滾,他的“爸爸”裹在了他的身上。 火焰灼燒著,紙人不動了,烤肉的香氣充斥著我的鼻腔。 “媽媽”回歸了大地,“爸爸”變成香香的烤肉,“哥哥”在紙人棺材裡,那麼…我是誰呢? 我又成了“妹妹”。 我藏在櫃子裡,她又過來了。 她為什麼還要過來,為什麼! 她過來了,堅實的木櫃門在她身前跟紙糊的一樣,沒能抵抗甚至一秒就破碎了。 我隻能迷茫的看著她,看著她伸出手,看著她青藍色的長指甲掐進我的肩膀,看著我騰空而起,我隨著她的晃動而晃動,眼前的一切好像酒後的景象。 這裡隻是一棟普通的居民樓樓道,老舊帶著異味,幽幽的安全通道指示燈冒著綠光,她蒼白的臉色變得像是個女鬼。 原來不止她一個,她身後跟著兩個乾瘦的人,看不出男女,不長不短的頭發垂下來遮住了臉,手中握著彩紙剪的幡。 除了我們家,其他住戶門口都擺著香火和貢品。 是我們沒有上供才遭受如此苦難嗎? 我抬頭看她,她格外的好看,婉約溫柔的細眉,不曾睜開,但平和閉合的眼睛,角度溫和鼻梁,微微勾起的唇角,她慈悲的好像神明。 現在,神明要帶我走,我被神明選中。 ………… “啦啦啦啦啦……” 少女哼著天真的歌,時間嘩嘩如流水不見了。 這是在哪裡,這是光線黯淡的神廟,這是在哪裡,這是少女的閨閣。 “姑娘,來吃飯了。” 少女停止哼唱,麵色平靜的走到樓梯的小口,伸手接過老婆婆送來的飯菜。 少女的目光想要透過木板,想要看到外麵的風景,可她的眼睛隻能看到神明,神明躺在高臺,神明雙眼緊閉。 ………… “神廟裡有個丫頭!” 嘰嘰咕咕的聲音在陰暗的角落響起,它們在密謀著什麼。 “那個老婆子?” 一隻乾瘦的老鼠又嘰嘰咕咕的,他在說什麼呢?。 “這個我知道,聽說神明得到了美味的香油!” 說著,老鼠咧開嘴角,看得見晶瑩的水光,眼睛也閃著生命的光,老鼠們興奮起來,他們恨不得現在就去吃掉美味的香油,一滴不剩。 他們嘰嘰咕咕的亂叫著,他們腦袋砸在一起,不顧口水飛濺。 無人看管的神廟,無所謂的神像,無力的老太婆,和美味無法抵抗的香油。 不,不需要那麼繁瑣,隻要那是香油,無論前麵是什麼,隻因為那是香油。 ………… 被咬斷的電線吊在空中,時不時打出火花,又掉在地上。 神廟失去最後的微光,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 三隻老鼠潛入神廟,覬覦神明的香油。 “你們要做什麼!” 蒼老的聲音憤怒到破音,老鼠們張開尖嘴,露出發黃骯臟的牙,之後除了肢體被撕裂開來的聲音,這裡就什麼都沒有剩下了。 香油在哪裡,香油在閣樓嗎? 她聽到老鼠的聲音,她跌跌撞撞地朝著神像跑去,乞求她的神明給予她救贖。 神像是個死物,隻是安靜的躺在哪裡,它能做什麼呢? 怎麼辦,怎麼辦。 就像是以前一樣,香油要放在櫃子裡才保險。 老鼠們進來了,他們尖細難聽的聲音折磨著少女的耳膜。 “香油呢,不是說在這裡嗎!” “這個神像,神像可以吃嗎” “要吃香油,隻要香油!” 老鼠們失去了理智,老鼠打翻了香爐,神像燒了起來。 少女趁著混亂,推開了櫃門,不顧一切的朝著神廟外麵跑去,火焰燒傷了她的手臂和小腿,散發出曾經的烤肉香味。 老鼠們在身後叫囂著,追趕著。 少女奔逃著,她太久沒有出過門,太久沒有見過陽光,外麵的一切在她的眼裡模糊一片。 前方人聲鼎沸,有人,有人就有救。 少女逃到人群中,人們圍觀著她的苦難,看著她的眼淚說著無關緊要的瑣事。 一隻老鼠追了上來,他看著少女,眼睛發紅,它跳起來咬住少女的長發,拖拉拽,少女摔倒在地。 人們呢? 人們在看熱鬧。 “救救我,求求你們,誰都好,救救我!” 少女細嫩的手指扒拉在地麵上,磨出觸目驚心的血痕。 沒有人管她,他們在嬉笑。 她被像一袋垃圾一樣拖著,她像是傾倒掉的香油罐,她突然放聲大笑,嗓音尖細,她瘋了嗎? “沒有人救我,真的沒有人救我嗎!” 她大睜的眼睛,沒有淚水,沒有憤怒,滿眼的瘋狂。 她的腦袋向後轉去,死死盯著老鼠,盯著他尖嘴,盯著他的黃牙。 “你的牙不錯,我看見了。” 少女彎起嘴角,手肘反向彎曲成一個詭異的弧度,掰住了老鼠的板牙,踩著老鼠的肚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握住老鼠下顎,得到了一顆鋒利的板牙。 “現在,是我的回合。” 老鼠的爪子被自己的牙剁了下來,給少女的衣裙增添艷麗的色澤,紅的像火。 少女在笑,在跑,她從未如此自由。 後麵兩隻老鼠也追了上來,不過正如少女所說,現在,是她的回合。 抬手,劈、砍,少女的紅裙艷麗,步步生花,她踩著老鼠們的肚皮跳舞。 神廟的火越燒越大,蔓延到少女身前,蔓延到人群中間。 人們在尖叫,在咆哮,在哭泣,剛剛的少女也是。 不過 現在的少女 在跳舞。 ………… 早安,朋友們,昨晚不是個平安夜~ ………… 夢境漫遊事件基礎報告 華胥處內部存檔權限:嚴道彧 事件編號:002 牽涉人員:陳雪木 曾用名:無 性別:男 年齡:28 出生年月日:1996.4.1 籍貫:夏城 現居:蘭城安裕新區福祿大道311號華胥處員工宿舍2#601 事件詳情: 2024年7月21日23:00~24:00間,陳雪木於蘭城安裕新區福祿大道311號華胥處員工宿舍2#601室入睡。 期間夢境出現輕微異常。 2024年7月22日,陳雪木成功脫離夢境。 ………… “嚴處,張仲瑜出事了。” 嚴道彧猛然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