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樣,禮貌嗎?” 待跑出小旅館,確信沒有人追過來,褚平這才吭哧吭哧地喘著粗氣,埋怨著李茂。 他一貫膽小怕事,生怕剛才李茂惹惱了人家,鬧出什麼糾紛來。 李茂哼笑了一聲:“男子漢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就叫李茂!” “算了,”褚平見反正沒什麼事情,也就不再追究,轉而說道,“唉,已經六點半了,咱們還是趕緊回宿舍吧。” 李茂點點頭,記憶中的那條並不寬的道路很快就出現在了眼前。 一切都是那樣的似曾相識,隻不過當時並未覺得這裡的街麵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地方,但二十年後再看到這一幕,還是讓李茂唏噓不已。 學校大門朝西,顯得有些破舊,對麵的那排房子幾年後就被拆了,建了一個小區,很高檔。 至於這個有著悠久歷史的春州師範,三年後就不再招收中專師範生了,裡麵的建築也隨著學校級別的提升,而有所改觀。 李茂努力適應著曾經覺得厭煩的環境,卻是如獲至寶地打量著周邊的一切,這裡雖然破敗,中師生活也比較清苦,當時隻覺得離開這春州師範,是一個解脫。 但若乾年後,這段看似痛苦的經歷,卻成了心底寶貴的回憶。 巴山夜雨漲秋池……卻話巴山夜雨時…… 巴山夜雨那樣的愁苦,終究還是被時間轉化為了甜蜜的談資。 可是,這些東西跟誰談呢? 一路上褚平喋喋不休地說著即將到來的分配——他們是最後一屆包分配的中師畢業生。 這時候,不少地方上的生源達到了高峰期,所以原本會被安排到小學的他們,其中有不少人被分配到了初中。 不出意外的話,李茂會順著歷史的軌跡,被分配到裡餘初中,成了一名教師。 在裡餘初中,度過了三年並不愉快的教師生活之後,他選擇了辭職,隻身前往京州打拚。 這一去,人生就駛上了另一條軌道,與之前的同學漸行漸遠。 還是偶然的機會,才加到某個同學的微信,被拉進班級微信群中,多多少少了解到了一些同學的境況。 沒想到這無聊的人生居然還要再走一次。 李茂絲毫沒有穿越同行們的那種亢奮與激動,有的隻是無奈和莫名其妙。 “你愁眉苦臉的,是不是因為周采薇的事情?”褚平看他神情漠然,有些擔憂。 周采薇?? 好熟悉的名字啊! 初中同學?然後一起考到春州師範的周采薇? “喜歡就去告訴她,就算她拒絕了你,反正馬上要畢業了,以後或許都見不到了,還怕什麼?”褚平輕輕推了他一把。 剛重生就去跟人表白? 腦子瓦特了? 李茂伸手在褚平腦門處摸了摸,這時候褚平的腦門上還有幾根頭發,再過兩年,就成了“不毛之地”了。 “你,禮貌嗎?”褚平很不喜歡別人摸他腦袋,尤其是摸他頭發稀疏的腦門,躲了開去。 “走,請你到春香茶社吃早飯,這樣對得起你了吧。”李茂哈哈笑笑,摟住了褚平。 “這還差不多。”褚平也不是個記仇的人,一聽說能到春香茶社去吃早飯,頓時就心花怒放起來。 春香茶社是春州師範大門北側的一個比較大一點的早餐店,那裡的早餐從口味到品相,都比食堂裡要好得多,但也貴得多。 這幫窮學生一般情況下是舍不得到這樣的地方吃早飯的,食堂裡有免費的粯子粥,花五毛錢買兩個花卷,也就能應付一下。 李茂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裡麵大約有五十幾塊錢,足夠他們兩個人吃一頓了。 “沒有手機支付,還真是有些不習慣。” 李茂遺憾地搖搖頭,嘆了口氣。 “你說什麼?”褚平沒聽清楚。 “我是說,以後要工作了,還真是有些不習慣。”李茂搪塞了一句,繼續打量著四周。 褚平也不在意,嘿嘿地笑著,突然,指了指不遠處,問道:“咦,那不是周采薇嗎?” 李茂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校門南側圍墻的一棵樹下,站著一男一女兩個人,都穿著春州師範的校服。 春州師範管理比較嚴,一般情況下,男女生是不會這樣單獨地哪怕是在校門不遠處的。 當然,也有例外的。 比如,快畢業的學生,隻要做得不過分,學校也不會再去管。 那個女生是背對著他們,校服鬆鬆垮垮的,已經有些不合時宜,身高大約一米六的樣子,梳著一個辮子,紮了個紫色的蝴蝶結。 男生倒是正對著他們,不過一半被遮擋住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也看不清楚具體模樣。 “你怎麼知道那是周采薇?”李茂覺得有些奇怪。 周采薇當年可絕對是春州師範一朵花,即便是穿著老土的校服,但在人群中依舊能夠一眼就認出她來,宛如在一叢狗尾巴草裡去尋找一朵玫瑰花那樣簡單。 但這會兒李茂一時間卻想不起來周采薇的樣子,大約二十年沒見了,當年那個明媚活潑的女孩,隨著時間的推移,在他心裡也越來越淡薄,以至於現在突然想來,竟然模糊不成型。 時間如同流水,沖淡一切,讓甜的不甜,苦的不苦。 “她那個紫色的蝴蝶結,別人沒有的。”褚平解釋道。 李茂想起來了,周采薇家境優渥,因此比一般的女生來,更會打扮些。 那時候,別的女生,往往就是簡單紮個辮子,或者留著齊耳短發,很少有戴著頭飾的。 褚平碰了碰李茂的胳膊:“那男的是王鵬遠。” 李茂頭腦中轉的飛快,王鵬遠,中師的同學,家住在春州市下麵的江圩縣城,老頭子好像是個小領導,王鵬遠那時候就一副領導範兒,搞得大家都不喜歡。 “王鵬遠不會是在跟周采薇表白吧?”褚平疑惑起來,“班上喜歡周采薇的那麼多,沒想到王鵬遠居然搶在你麵前去表白了。” “滾你的蛋蛋,我說過我要去表白了嗎?”李茂不屑地沖他豎起中指。 褚平一愣,旋即皺眉說道:“你昨晚不是說,可以試一試的麼?這會兒就不敢承認了?還整天笑話我是個慫包,你原來也是個慫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