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扶了扶眼鏡，擺出一副很為難的樣子：“我從小就是在這兒長大的，這裡雖然條件差了點，但我是真對它有感情，這裡的一磚一瓦，都是記憶啊。” 　　“喲，”李茂忍住笑，不想讓價就不想讓價，扯這些乾什麼，“感情那是無價的。” 　　中年男人聽他這話，以為自己的一番“感慨”得到了共鳴：“可不是嘛，所以這個價……” 　　“對您既然是無價的，那就別賣了。” 　　李茂看了看四周，露出不屑的神色，示意褚平趕緊撤。 　　中年男人和黑胖中介都慌了。 　　“有話好商量嘛，學生娃，心急什麼？”黑胖中介拉住李茂的手臂。 　　中年男人則不好意思地笑笑：“當然了，如果你真的喜歡，我也不是個不通情理的人。” 　　黑胖中介連忙晃著李茂的手臂，幾乎是要湊上去：“你看看你看看，大家慢慢談嘛！” 　　好容易逮著的冤大頭，豈能就這樣讓他溜走！ 　　“這樣，我讓個兩千塊，五萬八，怎麼樣，這數字還吉利。” 　　房主又扶了扶鏡框。 　　“五萬二怎麼樣，更吉利。” 　　李茂知道這些套路，什麼吉利數字啦，不是888，就是666的，偏偏還有很多人吃這一套。 　　幾個人都一愣，房主想了想，搖搖頭：“這五萬二怎麼吉利了？” 　　“520嘛！諧音我愛你。”李茂一本正經地說著。 　　黑胖中介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別說，還蠻像那麼一回事的。” 　　這些二十年前的人，不會知道這個諧音帶來的影響有多大。 　　房主猶豫起來，一下子砍掉了六千塊，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抵得上一些人大半年的工資了。 　　“這也太少了。” 　　果然吉利數字在不利的情況下，也不會起到吉利的作用。 　　李茂心裡暗笑一聲，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那咱們也別藏著掖著，你能給多大的讓步？” 　　“五萬六，不能再少了！”房主斬釘截鐵地說道。 　　李茂做了十幾年生意，知道這樣的買賣，哪有一口價的事情，便說道：“我也要回家跟我爸媽商量一下，我自己對這個房子還是滿意的，有意向的話，給你們消息。” 　　黑胖中介連忙把電話號碼送了過去，她也擔心買賣雙方把她蹬掉，沖李茂笑道：“你想買了，直接跟我聯係，我來幫你們交易。” 　　回去的路上，褚平很不理解：“這房子也太簡單了，能值五萬六？” 　　“我有我的考慮。”李茂拍拍他的肩膀，抬手看看手表，“快四點了，走，跟我一起去閱覽室。” 　　“你和周采薇約……約會，我去做什麼？”褚平遲疑道。 　　李茂瞟了他一眼，笑道：“讓你去見識見識哥哥是怎麼撩妹的啊。” 　　褚平別扭起來，好奇心還是占據了上風。 　　春州師範閱覽室在學校的東北角，沒有課的時候，很多學生都喜歡到閱覽室去自習。 　　對於一幫快畢業的人來說，這最後的時光，誰願意泡在閱覽室？ 　　周采薇還真是個另類。 　　李茂走進閱覽室，掃了幾眼，就看到了周采薇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正在伏案寫著什麼。 　　窗子半開著，微風吹了進來，輕輕拂過她的秀發，露出了輪廓極美的耳垂。 　　李茂走了過去，往旁邊空位置上一坐，翹起了二郎腿，輕輕抖動著，整個人湊過去看周采薇在寫什麼。 　　褚平也跟了過去，但他沒有敢坐得太近，隔了一排。 　　剛才，周采薇坐在位置上的時候，就有不少男生眼睛就一直往她身上瞄著，不過也沒誰敢主動坐過去，這個年紀的男生，大多數都是語言的巨人，行動的慫貨。 　　待看到李茂大咧咧地坐過去，還湊近了看周采薇寫的什麼內容，這幫人才有些懊惱，想想也還算沒有這個膽子，又羨慕李茂不已。 　　周采薇感覺到有人，扭過頭看了李茂一眼：“復習筆記有什麼好看的？” 　　“唉！”李茂搖搖頭，“人家都說，字如其人，你這字，跟你這人不搭啊。” 　　周采薇生得漂亮，可惜沒能寫得一手好字，聽李茂這麼一說，臉色一紅，合上了筆記本：“關你什麼事？” 　　“怎麼不關我的事？”李茂嬉笑著說道，“你將來是要做老師的，字寫得這麼不好看，學生就會厭學，學生厭學就不能畢業，不能畢業就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工作就沒錢納稅，沒錢納稅國家經濟就會崩潰，國家經濟崩潰就會民不聊生……到時候，拿什麼給我們發工資？” 　　周采薇一開始還認真聽著，後來發現他這純粹就是胡說八道，卻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眼角輕輕上揚，臉上露出兩個淺淺的漩渦：“你可真能扯。” 　　“隻要錢到位，我能給你表演一天的單口相聲。”李茂嘻嘻笑著。 　　“誰要聽你表演？”周采薇有些看不懂他，沒好氣地說道。 　　李茂坐直了些：“對了，你找我有什麼事？” 　　周采薇放下手中的筆，想了想，這才問道：“你畢業後就回新港區去了，知道能分到什麼學校嗎？” 　　“這我哪知道。找書苑 wwｗ.ｚhａoshｕyuan.com ”李茂聳聳肩膀。 　　其實他很清楚，如果歷史沒有發生變化的話，他將會被分到新港區偏遠的裡餘鎮初中。 　　春州市從地理上來看，是個南北狹長型的城市，北邊是海山區，南邊是新港區，其中，海山區建成區麵積較大，新港區建成區麵積較小，而且兩個建成區還不相連，也算是省內地級市中的奇葩了。 　　周采薇鐵定是會分配到海山區的，也就是俗稱的進了城；而李茂隻能灰溜溜地下鄉。 　　這樣不同的結果，會導致兩個人的距離越來越遠。 　　不僅僅是地理位置上的距離。 　　即便如此，李茂也沒想過去改變這個歷史，因為，他也未必就改變得了。 　　更何況，在裡餘中學，他會一定會再次遇到某個人。 　　“你家裡有沒有什麼人，能幫你轉到海山區來分配工作？”周采薇愣了一會兒，開口問道。 　　“我家三代貧農。”李茂手一攤。 　　這話也不算誇張，他老爸雖然是鎮上農機廠的車間主任，但說到底也是農村戶口，也得伺弄家裡的兩畝半的地。 　　當初李茂考上春州師範，戶口轉成城市戶口的時候，老爸老媽可是得意了好長一段時間。 　　家裡有了吃皇糧的人了，這在鄉下，算是了不得的事情。 　　等等！李茂突然一愣，周采薇問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 　　不久前她還用將來畢業，大家會分配到不同的地方做借口，來拒絕王鵬遠。 　　現在，竟然問他能不能調到海山區來！ 　　這丫頭，腦子是不是秀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