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華燈初上，春州師範門口附近也逐漸熱鬧了起來。 　　大凡在學校附近，每到這個時間點，都會有人到學校門口附近擺攤，賣點油炸雞腿、肉串、臭豆腐之類的小吃，也有賣雞蛋餅、茶葉蛋、烤紅薯的。 　　反正一到這個時候，街麵上各種香氣混雜在一起，平添了許多煙火氣。 　　李茂躲在距離校門不遠的路邊“黃帽子”電話亭裡，兩個半圓型的黃色頂蓋背靠背地靠在一起，好像心的形狀，很有年代感。 　　“黃帽子”上貼滿了小廣告，什麼辦證了，什麼老軍醫包治百病了，五花八門。 　　李茂兜裡有一張電話卡，摸索了半天才想起來怎麼操作。 　　家裡的座機十幾年不用了，要不是自己有一個電話號碼簿，都記不得座機號碼是多少來著。 　　李茂按照電話卡上的提示方法，試了兩遍，終於撥通了家裡的電話。 　　很快，電話那頭傳來了老爸李繼軍的聲音：“你好，請問你是哪位？” 　　聲音還是那個聲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那一剎那，李茂都沒覺察出這會兒老爸的聲音，跟二十年後有什麼區別，仿佛沒有絲毫的變化。 　　“老李，是我。”李茂心裡暗暗感慨，嘴上卻嬉笑著回道，他們父子倆一向這樣，沒大沒小的。 　　“是你啊，”李繼軍也不以為意：“這會兒不去吃飯，打電話回家做什麼？要用錢嗎？” 　　聽了這話，李茂心裡暗叫慚愧，當年在春州師範上學那會兒，很少打電話回家噓寒問暖的，唯有缺錢花的時候，才會想起打個電話回去。 　　以至於老爸李繼軍聽到他的電話，都不作他想，直奔主題。 　　李茂一想，今天這通電話還的確跟錢有關係，但卻不是零用。 　　而且是那麼一大筆錢，又不能說清楚用途，隻能以欺騙的形式，騙錢騙到自己老子頭上，這樣的事情他還是第一次做，想來立刻一陣心虛，支支吾吾起來。 　　李繼軍壓低聲音：“要多少？兩百夠嗎？” 　　李茂知道老爸這是不想讓老媽聽見，免得她又要嘮叨。 　　“事情比較復雜，”李茂猶豫著，恰好路邊又經過一個人，聲音也壓低了下來，“是這樣的，我們不是馬上就要畢業了嗎，我有個同學，她說能讓她爸爸幫忙活動一下，到時候就可以分配在春州城裡工作。” 　　“你說什麼？”李繼軍的嗓門明顯大了一截，“還有這樣的好事？” 　　李茂剛想說話，卻聽到電話裡傳來了老媽李秀英的聲音：“繼軍，什麼事？誰啊？” 　　然後就是老爸的聲音：“還能有誰，兒子唄，他說有人能幫他留在春州城裡工作！” 　　“哎呀，這太好了！”李秀英欣喜地大聲叫道，搶過電話，“兒子，這事是真的嗎？這個人靠譜嗎？是個什麼人啊？你沒有騙我們吧？” 　　沒有騙？沒有騙才怪！ 　　李茂經過這片刻的思量，心虛感逐漸消退，這樣的辦法能夠一下子掙出一大筆錢來，而且幾乎毫無風險，再怎麼著也得試一試。 　　他沒想過要借助這次重生的機會，利用別人所不知道的東西，能夠一躍成為財富榜上名列前茅的那些叱吒風雲的大佬，隻是想著，能夠早點實現財富自由，給自己，也給這個家一個穩定的基礎，不至於困頓奔波。 　　“不過，人家需要一定的活動經費。” 　　李茂還是將這話說出了口。 　　李繼軍點點頭：“這個嘛，是肯定的，天下不會掉下餡餅。” 　　他是鎮上農機廠的車間主任，迎來送往的場麵見過很多，對社會上這類事情也有經驗。 　　比方說一個廠子的采購員，到他們農機廠訂貨，不給點回扣，能拿下這筆單子嗎？ 　　再比如，他們車間生產的零部件，質檢員不讓過關怎麼辦？平時少不了要喊著一起喝頓酒，聯絡聯絡感情。 　　社會上也好，生意場上也好，江湖上也好，都不是打打殺殺，都是人情世故。 　　這一點李繼軍沒有半點懷疑。 　　“要多少呢？” 　　李茂咬咬牙，：“人家說，起碼六萬！” 　　電話那頭頓時陷入了沉寂。 　　李茂以為老爸看出了自己的破綻，剛想說要不就算了，沒想到李繼軍卻罵了起來：“這些狗日的，心這麼黑？” 　　他想到了一萬兩萬，這年頭買個城市戶口也要一兩萬呢。 　　但萬萬沒有想到，對方竟然獅子大開口。 　　“這麼多啊！”李秀英也躊躇起來，這可不是一筆小數字。 　　李繼軍皺皺眉：“這人的話靠譜嗎？” 　　花這麼一大筆錢，真能夠進城工作的話，以後兒子可就是城裡人了，這錢花得也值。 　　但萬一是個騙子呢？ 　　那可就賠了夫人又折兵，找書苑www.zhaosｈuｙuａn.com 前程與錢財兩空了。 　　“我同學的爸爸，是春州市的一個領導。”李茂隻好硬著頭皮說道。 　　周采薇的爸爸是轉業乾部，的確是個領導，但具體是在哪個單位，李茂還真記不得。 　　等了片刻，見老爸老媽那邊還是沒有回話，李茂隻得說道：“要不然你們商量一下，晚上我再給你們打電話。” 　　掛掉電話，李茂覺得自己還真是坑爹得厲害。 　　轉念一想，老爸要是真不同意，也就算了，反正也不算虧本。 　　發財的事情，以後還有機會，也不在乎急於一時。 　　不管怎麼說，這也是一種嘗試。 　　這樣一勸慰自己，李茂心情頓時還輕鬆了起來。 　　正走到校門口的時候，突然對麵一個攤位上有人喊道：“李茂？你李茂嗎？” 　　沃日！ 　　李茂心裡暗罵一句，扭頭說道：“我怎麼不禮貌了？” 　　路燈昏黃，借助著攤位上的燈光，李茂這才看見，發話的居然是韓民。 　　韓民正在吃著一隻雞大腿，滿嘴的油膩。 　　李茂走了過去，沖那攤位老板說道：“一個雞大腿！這個胖子一起結賬。” 　　韓民一聽，忙罵道：“滾蛋！” 　　“沃日，你讓我來就來，讓我滾就滾？哪有這麼容易的事情！”李茂嬉笑起來。 　　老板也見慣了學生們之間這樣打鬧，一個半成品的雞腿就扔下了油鍋。 　　“聽褚平說，”韓鳴拿著雞腿歇了一口氣，說道，“你要做上門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