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幾天,對於快畢業的人來說,基本上沒有什麼事做了。 教室裡也沒有老師,大家在裡麵竄來竄去,有的是讓別人在同學錄上留言,有的則忐忑地轉來轉去,想著要不要在這最後關頭,去跟暗戀的人表白。 大多數都是處得好的幾個人湊在一起閑聊。 “聽說海山區和新港區的工資比其他地方要高呢。” 說話的是來自海山區的一個叫做湯鴻鵠的高個男生,話雖然說得平平淡淡,不帶半點感情色彩,但言語之中的優越感,卻是顯而易見。 “怕個毛線,”韓民顯然不在乎,“我們星華雖然工資低,但消費也低。” “你當然不怕了,讓你爸爸活動一下,早點搞個校長當當,不就有人給你送禮了?還在乎這點工資?”有人笑道。 褚平跟著說:“不僅有人送禮,還有女下屬倒貼呢。” 幾個人都嘿嘿嘿地笑了起來,渾身的荷爾蒙氣息頓時彌漫在這片區域。 這要是沒有女同學在,估計接下來就是葷話不斷了。 褚平見李茂坐在那裡一動不動,陷入沉思,忍不住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你平時話不是挺多的嗎,這會兒怎麼不說話了?” “就是,嘛的,老李是新港區的,工資比我們高著呢,茍富貴,勿相忘啊”韓民也跟著開腔。 李茂看了他一眼:“我已經富貴了啊。” “啊?!” 韓民愣了一下,正常來講,李茂肯定會說“跟著高也高不了多少”“三代貧農,富貴個鬼啊”之類的說辭。 然後幾個人再跟著吵鬧一番,他再透露點李茂要入贅“豪門”的八卦來,並以此為威脅,讓李茂請大家喝飲料,最好再買兩包煙。 臨近畢業,大家兜裡都快乾凈得底朝天,韓民從家裡偷來的好煙早就抽光了,買的三塔牌的也沒幾根存貨。 沒想到李茂竟然一臉坦誠地說出這樣不要臉的話來,讓他都沒法往下結了。 湯鴻鵠不屑地笑了笑:“喲,老李啥時候富貴的,也不告訴哥幾個一聲。” 顯然不相信他的話。 李茂的家庭條件大家都知道,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可要說是富貴,那還差得遠呢。 韓民以為李茂入贅周家這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所以李茂絲毫不避諱,正想著要不要把這話說出來,讓大家起哄起哄,卻聽身後有人冷笑一聲:“什麼富貴,吃軟飯而已!” 李茂扭頭一看,說話的卻是剛湊過來的王鵬遠。 王鵬遠正好路過,聽到他們的談話,猜想大概是李茂搭上了周采薇家,所以才大言不慚地說自己已經富貴了,便忍不住出言相譏。 幾個人聽他這樣說,都是一愣,齊刷刷地扭頭看向李茂。 李茂也不跟他計較:“沒辦法,誰讓咱長得英俊瀟灑、玉樹臨風,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呢。” “嘔!”王鵬遠裝作一副要吐的樣子,“真不要臉!” “要臉做什麼?我要錢。”李茂嬉笑著。 王鵬遠嫌棄地白了他一眼,心想就這樣的無賴,居然能追到周采薇! 真他麼是老天瞎了狗眼。 想到這兒,王鵬遠忍不住從兜裡掏出幾張百元大鈔,“要錢不要臉?我這裡有五百塊,你在這兒大聲喊三遍李茂是個混蛋,這錢就哥哥賞給你了。” 話音剛落,手裡的一疊鈔票就被李茂一把搶了過去。 “李茂是個混蛋!” “李茂是個混蛋!” “李茂是個混蛋!” 李茂揮了揮手裡的鈔票:“下次還有這樣的好事,別忘了找我啊。” 一十八個字就賺了五百塊錢,後來的那些網文大神也沒幾個有這本事啊! 混蛋?有錢不賺才是混蛋呢! 王鵬遠徹底傻眼了,他也就是這麼一說,而且,這個年紀的人,最怕的就是丟麵子,誰真的會在大庭廣眾之下,為了錢喊自己是混蛋的? 萬萬沒有想到,李茂這個混蛋,無賴,竟然不按套路出牌。 但王鵬遠剛才當著大家的麵說的話,又收不回去,隻得欲哭無淚地呆在原地,氣得胸口起伏不定。 “走,老韓,搞一包軟中去啊!” 李茂拍拍韓民的肩膀。 韓民想什麼來什麼,哈哈笑著:“給我一包哈。” 褚平見他們倆就要去小賣部,連忙也跟著跑出去:“我要一瓶可樂,百事的!” 三個人剛走出教室不遠,李茂突然看到對麵走來一個人,手上還提了一隻公文包。 熟悉的模樣還有些陌生。 “爸爸。” 聽李茂這麼一喊,褚平和韓民都是一愣。 李繼軍昨天跟李秀英商量了很晚,都覺得茲事體大,這六萬塊錢可是全部的家底,不是一個小數字,無論如何也要趕過來,了解一下實際情況。 褚平和韓民見狀,趕緊先行離開,李茂還不忘跟他們打個招呼:“你們去買,算我的。” 李繼軍走到兒子跟前,歇了歇,說道:“我思來想去,還是來看看。” 李茂趕緊把老爸拉到一個陰涼處,他也覺得自己的瞎話編得有些誇張,真要是仔細想想,這裡麵的漏洞就太大了。 要是老爸識破了自己的騙局,那乾脆就跟他坦白。 能說服就買,說服不了就算了。 來日方長,以後還有機會。 不想李繼軍卻從公文包裡拿出一個厚厚的信封:“錢我帶來了。” 他兩口子一聽說自家兒子能夠留在城裡上班,也都覺得興奮得不得了,等於是雞窩裡飛出個金鳳凰,這在村裡鎮上是何等的體麵? 將來再找個城裡的兒媳婦,還不得讓全村人羨慕死? 中年婦女及其丈夫,多少都有些虛榮。 “是個什麼人啊,能有這樣的能量?”李繼軍抬起頭,問道。 這是問題的關鍵,能夠跨市區調動人的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都不是一般人。 不然就是騙子。 李茂知道自家老爹,人很隨和,除了喜歡抽煙喝酒,其他也沒別的嗜好。在用錢方麵,一向懂得精打細算,加上本身是廠裡的一個乾部,逢年過節還有幾個徒弟、下屬送點東西啥的,家裡情況並不算窘迫,比之一般人家,還要好上一點。 不過,這麼一大筆錢,也已經掏空了家底。 他不會不謹慎。 事已至此,李茂也能硬著頭皮繼續編下去,畢竟一個謊言,需要用十個謊言去圓。 “是市裡的一個領導,其實這個分配,是各個市區說了算,能不能留在春州,也就是海山區教育局做主,這個領導跟海山區教育局一把手很熟。” 周采薇的父親是市裡某個局的局長,論說還達不到市領導的級別,但一般人哪會計較這麼多。 在平頭老百姓看來,這已經是個縣長級別的乾部了。 “人家為什麼要幫你啊。”李繼軍還是有些疑惑,吃了幾十年的飯,他不太相信天上會掉餡餅。 而且,這個餡餅無巧不巧地就砸在自己兒子頭上。 “我的一個同學,老家也是我們鎮上的,我跟她初中、中師六年的同班同學呢,她也是看在這個份上,才肯幫忙的。”李茂有些不自在起來,生怕說的話有什麼紕漏。 李繼軍想了想,問:“我想見見你的這個同學。” 什麼? 李茂一愣,周采薇這會兒就在班上呢,這要是她跟老爸當麵對個質,這謊言就可能被拆穿了! 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