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程陽光,男,十八歲。 現在是北京時間20xx年六月九日下午6點30分,是我們高考的最後一天,高考過後的第一件事是回家,第二件事是聚餐。每一個高中生的解放時刻就是高考結束的那個夜晚,那個輕鬆,放肆,夢幻的夜,七點鐘以前的落日時分,我們就著冰啤酒和烤串大聲暢談過去的糗事和未來的抱負,在金赤相接的天空下放聲高歌。在七點鐘以後的燥熱的夜,在漆黑的夜幕下,在霓虹燈閃爍的瞬間,我們借著酒醉和沖動的頭腦小心而謹慎地表達少年的仰慕之情。 少年的世界永遠是好奇的,沖動的,爭先的。他們爭著大口喝啤酒,還要玩撲克牌遊戲,仿佛將十八年間未曾擁有的放肆頃刻間釋放出來,他們吵著鬧著,唱著跳著,似乎十八歲以後的世界就是成年人的世界,每個人都應該扮演一個合格的成年人。女生們也都小口啜飲著,似乎在細細品嘗一種名為自由的名酒。 徐胖子喝的格外的多,從六點上桌開始沒菜硬喝,後來上了串子又拉著幾個關係要好的男生玩撲克喝,今晚每個人都格外的瘋,和在教室裡苦苦壓抑了三年的人截然不同。我喝的也稍微有點多,視線有些模糊。酒杯裡的泡沫在落日的餘暉下,反射的光竟也有些刺眼。太陽在漸漸落下,那瑰麗的泡沫的光仿佛被即將到來的夜幕吸了去,暗淡下來。他們大聲地爭吵與嬉鬧,幾句話間就各敬一杯,我卻沒興致參與其中。 在場的每個人都很開心,除了我。 回憶對於我來說就像霓虹燈下色彩流溢的泡沫,美奐絕倫但虛無縹緲。我仿佛記得曾經的每一個細節,但仿佛一切都不屬於我,我感覺自己像一個被創造出來的人,就像小說中的主角。漆黑的夜幕籠罩著燒烤店,我感覺世界突然就安靜了,黑暗侵蝕了每一個角落,隻有他們的話語縈繞在我耳邊,我有些不知所措,卻並不恐懼。徐胖子突然摟住了我的肩膀,端起他的酒杯跟我碰了一下:“老程啊,甭悶著,這大喜的日子跟哥們姐們好好喝一個。”我恍然間回過神來,那籠罩而來的黑暗好像從未存在。 我笑著喝盡了杯裡的酒,啤酒的味道很一般,有點發苦,碳酸在喉嚨裡分解,讓每一口空氣都刺激著呼吸道,我感覺醉意又濃了幾分。他們仿佛突然注意到了我,紛紛和我碰杯,我一一回應,也不知道這幫人哪來的那麼多心裡話,反正不停地喝總是沒錯的。一杯杯啤酒下肚,我已無力再去想一些有的沒的事情,隻能將它們先拋在腦後。喝過了酒,徐胖子又提議去唱歌,我本來想走,但是他一個勁地給我打眼色,我知道他是想和夏冬多呆一會,要我去給他壯壯膽。我苦笑著被他拽上了出租車,司機大叔叼著煙眼神迷離地單手開車,從後視鏡瞄了一眼正在嘰嘰喳喳地不知道說些什麼的徐胖子和夏冬,呼出一口煙問道:“這是考完了?”。我說是的,他說“考完了好啊,鐵板凳上坐好幾年也不容易啊,也該放鬆放鬆了。”我偏過頭看著他們,說:“是啊。”車載音樂唱的是許巍的曾經的你,我聽過的經典歌曲不多,這首和藍蓮花卻一直記得。 “曾夢想仗劍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華...” “年少的心總有些輕狂,如今你四海為家...” 我慵懶地靠在墊子上,閉上眼睛放空思緒,並不想仔細探究那種孤獨的感覺從何而來。胖子和夏冬也安靜下來,車裡隻有飄揚的音樂和發動機輕微的轟鳴。夏冬輕輕地咳嗽了兩下,司機大叔忙不好意思地掐滅了煙。昏黃的路燈幾十米就有一個,即使閉上了眼睛,輪換的燈光依舊晃得我不舒服。索性睜開了眼瞟了一眼後視鏡,徐福來坐在我身後,夏冬坐在司機身後,倆人中間隔著一個兒童座椅。我想到剛認識福來的時候,他一個人就能占後排兩個位置,胖子是他的外號,他曾經因為這個外號而自卑,很久之前,他和我聊天聊到體重的時候突然就哭了,他說他不是吃這麼胖的,是小時候得過病打的藥,後來病好了就越來越胖了。我不知道那是什麼病,但我那時就知道了有一些不幸如飛來橫禍一般。後來他開始減肥了,我看的都很辛苦,肥胖的人都知道減肥是個苦差事,從飲食到生活習慣都要改變。過程不必多說,結果就是他成功的減下來了,雖然還是有些胖,但是他說他滿意了,他說,老程啊,人生不能追求十全十美,留點念想才能繼續努力。我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我也很喜歡這個朋友。 我對於娛樂場所一向是敬而遠之的,這還是人生中第一次來這麼“神秘”的地方,一時間大腦也有些清晰了。門口有個等人高的魔方模型,牌匾上也有巨大的魔方loge,藍綠紫的色彩在上麵不斷地流動,看得我眼花繚亂。徐胖子安排好了一切,我們進門就被一位身穿白襯衫黑西裝的小哥領到了包間,他臉上的微笑讓我印象深刻,莫名的讓我有些親切。胖子調試好了麥克風,就點了幾首歌唱上了。高中晨讀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小子唱歌不錯,經常一展歌喉,今天放開了唱確實蠻好聽。他還點了一首情歌要找人對唱,我的歌喉是登不了臺的,找個男生也不太合適,夏冬卻一把拿過了麥克風,這可把胖子樂壞了,倆人一起唱了三首才換人,徐福來趁機就坐到了夏冬旁邊休息。夏冬是個簡單直爽的女孩,說好聽點叫不拘小節,說不好聽就是有點潑辣和神經大條,她經常和我倆一起扯皮,這姐們跟假小子差不多,所以她不懂福來的心。 他倆癱躺在沙發上指點江山,仔細點評每一位上臺的歌手 “這個嗓音一般,但是調比較準,繼續努力。” “這個聲音不錯,就是有點跟不上詞,還得多練。” “這個調都飛到喜馬拉雅了,你還是下去吧,嚇到我了。” ... 我在一旁聽得好笑,難得放縱,索性一起瘋,我上去拿過了麥克風,選了那首《曾經的你》,深沉的音樂撫摸每個人的心,豪邁的歌詞點燃少年的心。一曲終了,我笑著看向倆位導師“二位領導,我唱的如何。” 徐福來和夏冬都一臉震驚地看著我,徐福來猛地咽了一口吐沫,艱難地開口道: “老程你...公鴨開嗓技驚四座。” 夏冬補充道:“惡語傷人三月寒。” 我黑著臉把麥克風扔給了嬉笑的二人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坐回了沙發開始玩手機。微信裡有很多好友發朋友圈慶祝解放,我看到了胖子和夏冬發的,是在酒桌上碰杯的合影,倆人挨得很近,拍的角度也差不多。胖子的配文是:慶祝即將到來的嶄新的與眾不同的明天與明天之後的每一天。夏冬的是:結束了,好開心。 我想了想,對著正在唱歌的二人偷拍了一張,想發個朋友圈,但是想不到什麼合適的文案,索性先保存了下來,什麼時候想出來了再發,照片裡的兩個人正撅著屁股對著吼,在酒精和氛圍的刺激下滿臉通紅。我正對著大屏幕發呆,或許是酒喝多了,有些昏昏欲睡,即將入眠時,卻突兀地響起了敲門聲,在喧鬧的包房裡轉瞬即逝,我坐的離門最近,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吐槽道“哪個傻鳥敲房門,怎麼不去公共廁所噴香水。” 我癱坐在沙發上沒有動彈,包廂的門又沒有鎖,想進來推門就進來了。但是門外的人並沒有進來,安靜了一會後繼續敲門 “篤篤篤” 我有些納悶,包廂的門為了隔音一般都蠻厚的,但這敲門聲愣是穿過嘈雜傳進了我的耳朵,我偏頭看向其他人,他們卻好似沒聽到一樣無動於衷。我起身慢慢走向那道門,敲門聲好像更頻繁了一些。似乎有人等著我去打開那道門。 我將手放在門把上,有些遲疑,腦海中那些奇異的思緒湧現出來,我害怕門後是撒旦,我害怕它會吞噬我。但我更想解開心中的迷題。我猛的拉開門,金碧輝煌的走廊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簡陋的房間,我見到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