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劉琨不耐煩地擺擺手:“阿舅,阿爹命你為南郡太守,你在家收拾停當後,宜早日前往江陵赴任,此地乃是荊州水路要沖,最是緊要,不可輕忽,就不用送我了。此地離城中不過二十餘裡,稍晚便到,你別婆婆媽媽的,我要趕不上關城門了。” 劉表缺乏自己的心腹班底,蔡瑁便被權且當做頂梁柱來使用,前幾日已被他任命鎮守南郡,下去掌控地方。而水軍業已成型,則暫時交給劉表之侄張允管帶。 今天劉琨離開蔡家回去,蔡瑁將侄兒送出門外、扶到大牛蘭博的背上坐好。並且點了足足300名家丁護送,但仍不放心。因為此時的大漢帝國,早已經是亂世景象,出了雒陽五十裡便有群盜。荊州雖然相對太平,可外甥尚幼,還沒有自己的親兵扈從,總是不太穩妥。 “不急,我將阿琨送到官道大路上再回。” 劉琨嫌棄:“行吧,正好我再簡單講兩句,這第一點呢……” 隊伍出了莊園,沐浴在晨曦之中,行走在田野之間,甥舅倆有說有笑,倒也暢快。蔡瑁愈發地感覺這外甥絕對是仙人轉世,至少也得是太祖爺托生!明明年紀不過十歲,又沒怎麼出過遠門,但對天下大勢卻是了如指掌,說得頭頭是道。 蘭博行走不快,至太陽接近中天,才走上官道。 而剛上官道眾人就發現——怎麼有人攔在路當中啊? 還好不是劫道的,而是一名青年男子於道旁哭泣,旁邊一名老者也在不住捋須嘆氣,身後大概是他們的馬車,此時正橫在路中。 蔡瑁走近點才發現: “這不是巨達先生嗎?” 老者居然是向朗,而且還正是蔡瑁新任的南郡太守的屬下官員,為臨沮之長。 向朗也認出了上司,趨前施禮道:“見過府君。” 蔡瑁擺擺手:“聽聞你前日同主公告了假,說有要事處理。怎麼今日卻在此地?莫不是專為避我乎?” 又指著青年問:“此是何人?” 向朗趕緊解釋:“非是選在府君上任之前特意避開,這是我侄兒,乃是因他母親病重,我特地回來,帶他尋醫問藥去的。” “噢,既如此,公子何故哭泣?難道遇上了庸醫?” 向朗嘆口氣道:“醫生倒是名醫,隻可惜,還沒能遇上。愚侄心中焦急,故而不禁泣下。” 蔡瑁奇了:“這是如何講的。” 向朗於是詳述內情,原來他們是遇上了瘟疫。劉琨聞言心裡一驚,對哦!聽說三國時代幾年一疫,建安末年更是有場超級大疫。隻不過荊州地區除了公元208年的那一場外少有,因此劉琨便把這茬給忘了。此時看來,真的得加快尋找名醫的步伐了,早做準備才行。 向朗推測,他家人的瘟疫應該是從近年到此的徐州難民當中染上的。但這年代對治瘟還沒什麼好辦法,“或以為疫者,鬼神所作”,所以相應的對策竟然是“懸符厭之”,想靠驅邪來避瘟。他是讀書人,還有點見識,感覺靠鬼神治病可能還是略有不妥,正好聽說大名鼎鼎的華佗正在遊歷四方,好像這幾日就恰好在襄陽左近,因此趕忙帶著侄兒去找,卻沒想到撲了個空。 劉琨聽了又是一驚,好消息是——剛想找名醫,名醫的線索就出現了。壞消息——線索又斷了。 他咂了下嘴,插口道:“雖說是不湊巧,不過元化先生恐怕還不是治瘟的最佳人選,也不必遺憾。” 向朗聞言有點不高興,看劉琨騎牛而行,便問蔡瑁道:“府君,此童子乃是何人也?” 蔡瑁:“乃我外甥,劉牧之小公子也。” 向朗:“公子所言甚善!” 劉琨繼續道:“我聽說荊南有位張姓名醫,對治療瘟疫頗有研究,先生何不前往求之?” 向朗心裡翻了個白眼,不過表麵還是恭敬道:“我亦有所聽聞,但荊南路遠,恐來不及耳。” 其實這麼淺顯的道理劉琨當然也知道,他就是故意試探、驗證下。 向朗說完後就又陷入了惆悵,家人染瘟,非同小可,更何況侄兒在旁哭的也甚是可憐。 劉琨暖心勸慰道:“快勸令侄且休嚎哭了,就算從夜哭到明,明哭到夜,能哭活他母親否。啊對了,你侄兒叫什麼?” 向朗的臉已經黑了:“愚侄名寵,隻因他父早亡,如今僅有一母尚在,故而悲戚,請公子勿怪。” 劉琨在牛背上咂摸了下:哦,姓向,名寵…… 霧草!那不就是向寵? 可他不是蜀漢的人嘛,怎麼在這兒? 劉琨急道:“你侄兒性情如何,是不是‘性行淑均,曉暢軍事’?” 向朗此時已是頗為不忿,傳言劉荊州家是有個小兒子,生性頑劣,言行無禮,今日親見,果不其然。 但官大著好幾級呢,隻能更加硬著頭皮回道: “不敢當公子謬贊,愚侄不成材,好武而不讀書,喜兵法韜略,其父在日多有鞭撻。然,總算性情純孝。” “府君與公子若無別事,我等當趕回家中,再去另尋名醫要緊,還望恕罪。” 劉琨前世對向寵沒有太多了解,畢竟,他是出師表裡唯一一個“相父交代了但劉禪沒有照辦”的人物。 不過好像大耳朵在夷陵之戰浪輸了的時候,向寵的部隊是唯一一支能夠保存完整的,怪不得老劉稱之曰“能”。 以大耳朵的識人之準,這評價至少也得值個SR吧? 劉琨止住想走的向朗,示意他不急。然後在心中盤算了片刻後,才輕輕拍了拍蘭博,走到向寵跟前。後者還在一個勁地嚎啕,渾然沒在意身邊所發生之事。 劉琨走近後俯身問道: “不知令堂是何樣癥狀?” 向寵聞言回過身來,瞅了一眼,沒答話,又扭頭回去接著哭。 劉琨:?? 他轉頭示意向朗——這怎麼回事這是? 向朗沒辦法又硬著頭皮也跟了過來,一拱手道: “公子見諒,我這侄兒不擅言辭。他母親乃是……嗯……忽冷忽熱之癥。” “是不是還容易出汗?” “正是,公子如何知道?” 向朗不明所以,而聽到這裡的蔡瑁卻突然有所感覺:來了來了,公子又要出手了。他一定是有辦法救這孩子的母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這是在給向家施恩,也是在替我收攬人心!嗯,一定是的! 劉琨眉頭緊皺,他在心裡又組織了幾遍語言後,才緩緩道:“我有一法,或可化解此癥。” 蔡瑁:你看吧!嗚嗚,他真的好能讓人感動。 向朗愈發驚奇,傳聞這小公子愛說胡話,莫非是在拿我消遣乎?不過看這神色又不像。 就連向寵此時都止住了嚎哭,轉頭不解地盯著劉琨。 “不過,我可不能保證。” “但我觀令侄神色,恐也已是不能久拖了。” “若回去仍不得良醫……” “則……不妨一試。” 向寵的臉色幾經變換,雖感覺眼前這個小孩渾身上下透露著怪異,人還沒一把劍長,說話倒是一套一套的。他說能治阿母之病,難不成是在戲耍我?可看著又不像。 叔侄兩一番對視,皆是一樣心思,拿不定主意。 劉琨又道: “我確是沒有把握,不過……你先記下吧,若無法可想時,權且一試,說不定有用。” 向氏叔侄想了想均覺也有道理,管他是不是胡鬧呢?且先聽聽是什麼辦法再說,有辦法總比沒辦法好。 二人一齊點頭。 劉琨邊回憶邊斟酌用詞: “不知道你們認不認識一種叫‘黃花蒿’的東西,不認識的話,找個老農問問。” “多采些回家,用溫酒浸泡後,榨汁,給老夫人服用試試。” 向朗看了看蔡瑁:“尊公子還懂青囊之術?” 蔡瑁不屑於回答:我家琨琨啥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