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 嬴州轉頭便看見一個紮著高馬尾的假小子正站在隴西的主乾道正中央,她穿著一雙磨的開線的草鞋,破舊的布衫上盡是新泥,此時她叉著腰站在那裡,活像一隻張開的圓規。 “你什麼你,知不知道……”小太監王進立刻厲聲嗬斥,古華夏本就是男尊女卑,何況還是皇子與貧民。嬴州卻攔住了想要抽出馬鞭的小太監,他走近前問道:“你好,需要幫忙?” 那張乾凈的小臉上盡是朝氣,尤其是那雙眼睛充斥著野心,憤怒,不屈,但更多的是迷惘。 不幫她就是對自己的背叛,嬴州這樣想到。這種狀態一如自己剛剛穿越時的狀態,如果自己不是以皇子的身份,而是以貧民的身份來到秦朝,就算擁有係統也和她差不多吧。 “爹爹就要死了。”她垂下眼簾,牙齒咬的咯咯作響,“可那些人居然要收走爹爹的房子,田地,他們說爹爹欠了糧食。” “殿下……”小太監王進想要提醒自家殿下不要插手這些麻煩事,六殿下是做大事的,怎能因為這些小事而分神呢? “為什麼找我。”嬴州問道。 “我聽說你是皇子,你比那些人的官更大!你能幫我找回公道嗎?” “不能。”嬴州從懷中掏出一串半錢,“你爹爹欠了糧食確實需要抵押田房他所欠下的債務,這是大秦的法律,神聖不可侵犯。” “這些錢夠你花一段時間了,去學一門技藝養活自己。”嬴州將那一串半錢放在女孩手上,又想到古時女子想要自己找個營生何其艱難,猶豫了一下後掏出一片紙說道:“如果實在找不到,你可以去找隴西候,看到這個他會幫你。” 但讓嬴州沒想到的是,那女孩直接用力的推開了東西。 “我爹爹不欠糧食!”她挺直了腰板,眼中有紅絲顯現。 “我看到了,他們的‘大量’有窄縫!我們家的糧食都是足斤足兩的,但到了他們那裡就少了一半!我爹爹不吃飯嗎?” “殿下……這種事是不可避免的。”小太監在旁邊小聲說道。 “好,我明白了。” 身為現代人,隻要讀過歷史,這些事情確實是十分常見。 有官府克扣糧食,將還不起賬的富農瓜分。 也有惡農先告狀,與當地鄉紳一起轟走一個有良知的好官,為了繼續欺壓那些老實耕作的農民。 反正今天下午扶蘇和那個老學究就來了,這會兒趁著空閑就去這女孩的鄉裡具體了解一下。 “你去叫李信,我先跟著去看看。”嬴州吩咐一句後就坐上馬車,“你也上來吧,我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叫王二丫,殿下。”直到坐上車這假小子似乎才有些恐慌。 不過嬴州已經在考慮如何問話了,倒是沒有再注意王二丫的動靜。 五裡距離隴西市中心不算太遠。 馬車走了二十分鐘就到了,王二丫指了個方向,馬車就晃晃悠悠地朝著她家走去。 她家是典型的三口之家,據王二丫說家裡就隻有爹娘和她,在他爹生病前家裡一直過的很好。 她爹種地,娘會修修補補地賺些錢。他爹也沒有嫌棄她是個女孩,本來打算攢上些錢讓她拜個先生長點本事…… 兩人說著話,馬車已經走到了王二丫家門口。 “什麼人吶。”正準備下車的嬴州卻聽到車外傳來一聲不陰不陽地嗬斥,“不知道這是誰的地盤嗎,別多管閑事!” 那人麵白無須,看起來很像是太監,嬴州沒理這人,徑直向屋內走去,結果卻被這太監一般的男人擋住了。 “你們是什麼人?” 說完這話他就看到了嬴州身後的王二丫,於是嗤笑道:“我說是誰呢,原來是二丫,這就是你請來的幫手?” 估計是覺得王二丫也請不來什麼有用的幫手,於是他上上下下打量著嬴州,嘖聲道:“穿的倒是人模狗樣的,我勸你別多管閑事。” 如果不是嬴州高他兩頭,一身腱子肉他估計都要上前趕人了。 “嗬嗬。”嬴州同樣嗤笑一聲,一把將其推後好幾步,然後推開院子的大門。 見阻擋不利,身後立刻傳來的無卵男氣急敗壞的大叫。 “這是虎哥的地盤,你敢壞他的好事,你們完了!等死吧!” 院子很簡單,幾捆木柴,一個裝米的缸已經被打碎。 一個須發皆白的男人躺在在院子裡,如同破抹布一樣扭在地上。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的,眼看著出氣多進氣少了。 他的麵色灰白,眼睛已經無神。 看見王二丫後隻是歉意地低下了頭苦笑。 顫顫巍巍地說了聲抱歉就死了。 在他旁邊,一團白花花的肥肉正在前後聳動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的身下是一個同樣麵色灰白的女子,看到王二丫後這婦女眼中閃過巨大的痛楚,然後閃過鋼鐵般的決絕。 “別。”嬴州快步上前,但婦女的嘴邊已經流下了殷紅的鮮血。 她也死了。 “娘……爹……”王二丫眼睜睜地看著,她直直地軟倒在地上。 那是怎樣的眼神。 不可置信,仇恨,絕望……嬴州第一次看到了“有眼淚流不出”的絕望。前世今生他也是第一次親身遭遇這樣的事。 他同樣也愣在了原地。 “這就死了。”那團白花花的肥肉晃晃悠悠地坐在木凳上,那木凳立刻不堪重負地發出了“吱吱”的響動。 “你們是誰?”他的目光在王二丫的臉上滑過,如同黏濕的觸手。“這些人給我轟走,王二丫給我留下。” 這裡曾經是一個幸福的三口之家。嬴州想到王二丫一路上給他講述的那些,這也是他第一次對“自己人”產生了如此強烈的殺意。 不,能做出這樣的事,這種東西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 這股怒火大到讓他自己都感到詫異,因為他不止一次在電視劇,小說,史料中看到過比這些更惡心黑暗一百倍的事情。 按照道理他應該冷靜地看待這些事情,但這股無名火就是越燒越旺。 “六皇子殿下,隴西候李信來晚了。” 這時兩匹快馬才姍姍來遲,李信看著院子中一片狼藉,還有那開始顫抖起來的肥肉,不由暗嘆一聲。 那個算命的說的真準。 今天必有血光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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