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邊境,楚門關外 一處密林之中,人影錯落,皆手持弓弩,腰懸利刃,好像在等待著什麼,這時候響起了一陣粗狂的喊聲:“小猴子,怎麼樣,害怕嗎?今天讓你小子見見血。”說完目光看向身旁一位麵對青澀的少年。 “嗬嗬,隊長,你這一說我還真有點緊張了,你說這夥蠻人竄過來是不是要準備打大仗了?” 小猴子嘴裡答應著,眼睛不時地四處遊蕩著,握著弓弩的手心已經微微滲出了一些汗液,也許是手心的汗液黏著難受,小猴子從地上抓起了一把細土在手裡搓了搓。 隊長沒再關注他,隻是搖了搖頭,看向了身旁衣著與普通士兵有異的百夫長,百夫長是個老兵了,參軍十餘年大大小小的打了不少仗,但是功勞都被上頭私吞了,不然早就升千夫長甚至是校尉了。 百夫長咽了咽口水:“邊境這幾年還算安穩,今年入秋一以來北莽不斷向邊境增兵,這夥人估計就是敵人的斥候,來打探情報的,估摸著要不了多大一會就會經過這裡,宰了他們老子這回回去指定能升千夫長,這次誰他奶奶的敢跟老子搶功,老子一定翻臉不認人!你們給我都放機靈點,老兵多帶帶新兵,說起來也真是晦氣,不少好手都被抽調走了,換來了一幫子新兵蛋子,尤其是你們這幫新兵蛋子,先不要想著殺敵多少,要先保證自己能夠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別第一次來邊境就把命交代在這裡,老子們可沒多餘的力氣把你們的屍體抗回去。” 眾人聞言都點了點頭,隨後密林中重新恢復了平靜。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左右,遠處傳來了一陣馬蹄,“來了!” 小猴子挺了挺身子,手裡的弓箭開始跟著馬隊移動。這隊騎兵大概有個五六十人的樣子,他們進了密林之後就放緩了速度,手握在刀柄上四處觀察著。 百夫長見狀就知道這夥騎兵是精兵,暗罵了一聲。隨著那夥騎兵慢慢的進入了伏擊圈後,百夫長喝聲道:“放箭!” “唰唰唰”利箭從密林四處向著那夥騎兵射去,十幾號人頓時應聲倒地,領頭的見狀不妙,雙腿夾著馬肚子準備硬沖過來。 一支弩箭射來,狠厲的紮進了他胯下的馬脖子中,戰馬轟然倒地,領頭的斥候也滾落下馬。這時,在樹上潛伏的伏兵紛紛朝著還在馬背上的敵人撲了下來,為了防止他們打探到的情報帶回去,百夫長事先就進行了嚴密的布防,爭取將這夥斥候全部吃乾抹凈一個不留。 “殺!” 百夫長大喝一聲,率先抽出長刀就沖了過去,隊長及小猴子等人也紛紛抽出腰間的佩刀朝著剩下敵人沖了過去。 剩下的敵人眼看已經被包圍,頓感逃生無望,便想著殊死一搏,在重重包圍中殺出一條血路,為首的斥候麵露兇色,朝著百夫長等人開始齜牙咧嘴,而後大聲喊道:“楚狗,拿命來!” 很快,兩邊開始了短兵相接,由於這邊夾雜了幾十號新兵,一個來回的沖殺下來就有幾個新兵就受了傷。 百夫長雖然嘴臭,但在雙方廝殺起來之後,他也有在觀察著這些新兵的狀態,眼見這幫新兵蛋子廝殺經驗較少,要是再不盡快打殺了這些斥候,恐怕這些新兵蛋子也要有不少折損在這裡。想到這裡,百夫長立馬朝著領頭的斥候砍去,長刀劈下,被那斥候一個側身避開,緊跟著抬起右腳朝著百夫長的小腹踹去,百夫長一個趔趄險些沒站住。 旁邊的另一個斥候則是乘勢舉起了馬刀朝著百夫長的頭上砍去。眼看百夫長腦袋就要搬家了,小猴子一個前沖,一刀劈向了那斥候的後背。由於過大的力道使刀卡在了那人後背的骨縫了,小猴子拖拽了兩次都沒把刀從那人身上拔下來,那人被背後傳來的疼痛刺激的嗷嗷狂叫,隨即轉身朝著小猴子揮刀亂砍。小猴子見狀隻能四處躲閃,沒多大會功夫,那人就轟然倒地,沒了生機。 隨著眾人的一擁而上,餘下的三十四人在拚死一戰以後都被殺死,沒有一個逃掉。 隨著戰鬥結束,百夫長心有餘悸的喘著粗氣,看著被鮮血染紅的樹木雜草,再次吐了口唾沫後,走到了小猴子聲旁拍了拍肩膀說道:“好小子,不錯不錯,剛剛救了老子一命,不是第一次殺人了吧?” 小猴子抹了抹衣服上的血跡:“回百夫長,我可是正兒八經的第一回上戰場,這會腿肚子都在打顫呢。” “哈哈,好小子。好了,大家打掃戰場,仔細檢查有沒有信件情報之類的。”百夫長轉身對著眾人命令道。 看著己方也有十幾人的傷亡,百夫長暗自疑惑,這幫人身手不錯啊,遇到伏擊都還有這麼強的戰力,明顯不是一般的斥候啊。 這幫人跑到楚門關真的隻是打探情報的嗎? 小猴子,本名李葉候,因身材偏瘦小且名字裡帶個候字,便被冠以了小猴子的名號。 李葉候原本是涼州城人,二月前剛剛從軍,簡單的訓練之後就被分配到了百夫長的麾下,這是他第一次執行任務,也是第一次與人正麵拚殺,回想起剛剛鮮血四濺的一幕,還是讓他有些發怵,但在家鄉那邊也是十裡八鄉有名俊後生,怎麼會容忍自己在這件事上漏了怯。 眾人打掃完戰場,找到了一封信,百夫長嘟囔著:“這他娘的成心跟老子過不去啊,老子又不識個鳥字,也不知道寫了些啥啊。” 李葉候湊了過來看了看道:“這好像是楚門關的城防部署啊。” 百夫長愣了一下,先是疑惑的看向李葉候,那意思好像是在說你個新兵蛋子居然會認字?而當看到李葉候認真的神色後,百夫長皺起了眉頭好像在思考著什麼。 李葉候見狀也是從心裡慢慢思索了起來,楚門關是楚朝邊境的重要關隘,怎麼可能會被一夥斥候輕易的打探到這種情報,難道? 李葉候想到這裡頓時心中一驚,隨後晃了晃腦袋,暗暗告誡自己這不是自己一個大頭兵該擔心的事情。 隨後眾人開拔,準備返回楚門關,為了追擊這夥斥候,他們已經距離楚門關很遠了,都快要進入北莽地界了,而且戰馬都藏在了離此地不選的山穀之中,來回取馬都需要時間,此地不是久留之地,萬一被北莽的探子探查到這裡的情況,那就真是有來無回了。 隊長來到李葉候的身旁暗戳戳的說道:“你小子深藏不露啊,身手不錯還認字,指不定以後能在軍中混個大官當當呢,到時候可別忘了拉老哥哥一把啊。嗐,你這也不像是家裡窮苦的活不下去了,跑到軍中混口飯吃的樣子啊,咋就想著來參軍了啊?” 李葉候撓了撓頭,略微想了想說道:“這幾年光景不好,家裡的收成差了很多,當兵可以免除賦稅還可以拿軍餉,等我攢點錢了回家讓老爹爹給我說門親事,早日了了老爹爹要抱孫子玩的願望。” “哈哈哈哈。毛都沒有長齊呢就想著成親,回頭老哥給你抓個北莽的小娘們,你家裡一個外麵一個,讓你好好過過當新郎的癮。”聞言周圍的人頓時笑做了一團,一掃剛才戰鬥時緊張氣氛。 百夫長也齜著牙笑著,軍營裡的糙漢子們互相開玩笑才代表著融入在了一起。笑罷,百夫長隨即帶著眾人向楚門關進發。 這是楚朝洪德四年,天下共分四國,楚、莽、金、越。 楚朝是疆域最為廣闊的,地處中原,占據著富饒之地,共分十三州,而邊境與其他三國都有接壤。而越與金國國土偏小,一直偏安一隅,與楚少有兵戎相見之時。唯獨北莽,原本是各自為政的十幾個遊牧民族,隨著北莽這一支的強勢崛起,四處征戰,短短十餘年間就統一了草原,立國為莽。國主胡烈自稱大可汗,統一草原後依舊充斥著野心,於是集結各部族向邊境增兵,企圖揮兵南下,吞並大楚。 而近些年來,楚朝內部也出現了各種問題,幾大世家士族在朝堂上爭權奪利,黨爭頻繁,各謀私利。軍隊也因黨爭及常年無戰事,導致軍紀渙散,除了邊防軍戰力還算尚可,其他地方的駐軍鮮有精銳可言,吃空餉,扣軍糧的事也是屢見不鮮。 而此次北莽軍隊的蠢蠢欲動,使原本頻繁的小摩擦有愈演愈烈的趨勢,為了以防萬一,楚朝除了集結邊軍之外,更是在周圍各州郡征集兵馬前來增援邊境,而李葉候就是在此次征兵過程中參軍的。 李葉候家住在涼州城的小村莊,涼州盛產軍馬,土地貧瘠,尤其是在春冬兩季時,經常會發生漫天的黃土覆蓋整個涼州城的情況。因此,在這種環境下生長起來的涼州人民風彪悍,很多男子自幼練習騎射,防止自家的牲畜被突然冒出的野狼叼去,也是為了防止沙匪的襲擾。 而由涼州士卒組成的軍隊,戰力也一直是以彪悍著稱。 李葉候是家中次子,爹娘都是涼州地道的農戶人家,整日勞作在田間地頭,閑暇時會偶爾養幾匹馬然後賣給官府用來做軍馬,日子過的簡單卻也滿足。 李葉候上麵還有一位哥哥李慕思。在李慕思成年之後,眼看父母為了給自己娶親沒白天沒黑夜的辛苦勞作,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便有了為家庭減輕負擔的想法。後來托人介紹,在一家貨行做起了押送貨物的生計,沒多久貨行就傳來了消息,在一次抵抗沙匪的過程中李慕思失去了蹤跡,生死不知。 而這幾年光景都不算太理想,地裡也沒什麼收成,一家人的溫飽都成了問題,更不要說空出餘錢餘糧上交賦稅了。 在和爹娘的幾經商談考慮之後,李葉候就決定出來從軍了,當然不是因為什麼家國情懷,民族大義,僅僅是因為當兵能夠免除賦稅,還能領取餉銀,能夠讓家裡人解決溫飽。 在離開家的那天,李葉候從二老的眼神裡看到了一絲不一樣的情緒,那眼神好像是在說你一定要活著回來,也好像是在說你一定要混出個景秀前程來。 李葉候與哥哥李慕思的感情自然深厚,在李慕思失蹤之後,爹娘就很少在李葉候麵前提及李慕思。但在無數個夜晚李葉候瞧見二老相偎在一起對著一件縫滿補丁的衣服輕輕細語。奈何莊戶人家想要去尋仇也不知該去找誰,隻知是一幫沙匪禍亂了那個商行。有心殺賊卻無能為力的挫敗感在無數個夜晚朝著二老襲去。如今李葉候從軍,二老除了希望家中僅剩的獨苗能夠平安歸來之外,也希冀著日後李葉候飛黃騰達找回家中長子,亦或者是為家中長子報仇雪恨。 想著自己臨走時,爹娘看向自己的那種眼神,李葉候不禁握了握拳頭,看著家的方向,輕輕地呢喃道:“爹娘、哥哥,你們都要等我。”接著雙腿夾緊了馬腹,輕喝一聲“駕”朝著前方行進的隊伍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