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 　　錫吉什瓦拉市內，街上有的行人正議論著白天發生在瓦倫克村的事。不過都說不出個所以然，隻知道炸了一輛車，死了不少人。 　　他們都在猜測這事背後的原因，沒有注意到身邊有人悄悄盯著他們。 　　一個消瘦的，戴著帽子的小偷，不停打量著路過的人，尋找機會下手。那些光顧著聊天的家夥，就是最好的目標。 　　很快，小偷的目光被走過的一男一女吸引了。 　　那男人邊走邊笑，笑得很大聲，仿佛遇到了天大的好事。那女人勸他別笑得那麼開心，但是自己也在咯咯咯笑個不停。 　　雖然不知道你倆為什麼這麼高興，但今天就拿你們開刀啦。 　　小偷與兩人保持著距離，默默跟在後麵。見兩人轉進一條胡同，他加快腳步走過去。 　　但是胡同裡，卻沒有兩人的身影。 　　小偷怔了半天，在胡同裡來回走了兩圈，也沒找到那兩人。 　　“見鬼。” 　　這走得也太快了吧？看來是發現自己了。小偷隻能沮喪地離開。 　　不過事實上，那兩人根本沒走出胡同。隻不過是小偷看不到他們而已。 　　那條胡同被施加了魔法，置身其中，五感會被扭曲。 　　當小偷走遠的時候，男女兩人已經到了地方。 　　* 　　“哈哈哈，那個維吉爾呢？” 　　藍衣男人進屋就是這話，旁邊的黑裙女人笑吟吟地關上門。 　　正在看書的蒙西很不滿地放下書。 　　“至於這麼開心嗎？” 　　“那當然！他在這兒吧？”藍衣男人故意大聲說，像是要讓維吉爾聽見，“擺出一副很拽的樣子，結果就這麼吃了癟，哈！” 　　“對不起啊禦主，”黑裙女人捂著嘴笑道，“我實在是勸不住他。” 　　“我想也是。”蒙西搖搖頭，“維吉爾在二樓休息呢，他那個傷勢，估計要全恢復得幾天吧。” 　　“嗬嗬，很好，能消停幾天了。” 　　大概是笑夠了，藍衣男人以一個豪放的姿勢坐在椅子上，可憐的椅子發出了吱呀一聲。 　　黑裙女人則是掃視著屋子。 　　“啊啦，【米琪爾】女士呢？” 　　“她出去遛彎了。”蒙西說，“話說回來，那個維吉爾絕不是一般人物，能將他擊退，看來迦勒底的威脅不小啊。” 　　“確實，有必要采取些措施呢。” 　　“不過幸好，尤裡烏斯明天就要去山區那邊了，迦勒底也被認定是個危險，大概明天就會離開村子。” 　　黑裙女人露出一點驚訝。 　　“禦主怎麼知道的？” 　　蒙西冷笑。 　　“多虧那個胖子軍官，叫哈維恩是吧？我曾經給他的眼睛施加過魔法，讓我能共享他的視覺和聽覺，雖然有距離限製。” 　　“哇哦，真虧你能靠近他啊。” 　　“隻是利用使魔遠距離施法而已，不過還是挺容易得手的。畢竟那個傻缺軍官身邊連一個懂魔法的人都沒有。” 　　黑裙女人也坐下，她驚訝的表情更明顯了。 　　“不會吧？難道他不知道麵對的是什麼樣的敵人嗎？” 　　“哈維恩是個急功近利的人。別看他張羅得歡，指揮這個指揮那個，其實都是為了能讓自己立個大功。這要是扣上個拯救人類大功臣之類的帽子，那以後就徹底衣食無憂了。” 　　“啊，我明白了，所以他既想合作，又要跟教會和貝爾蒙多保持距離。” 　　“那個距離就是我們可以下手的空隙。哈維恩身邊根本沒有教會的人，就算有，不集中注意力，也看不穿我的魔法。” 　　“哼，無聊的家夥。” 　　藍衣男人仰過去，腳架在桌子上，滿是厭惡的神色。 　　“人類總是在合作的時候心懷鬼胎。還沒開始打，就惦記著打完以後的事。不管過了多少年，他們都是那麼蠢啊。” 　　“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還真不太習慣。”蒙西笑著說。 　　“沒什麼，發表一點感想罷了。” 　　“好吧。接下來，談談下一步的行動。” 　　蒙西說出這話，黑裙女人馬上端正坐姿，藍衣男人沒放下腳，但也在注視他。 　　“到目前為止，我們的計劃算是達成了一半。聖杯也儲存了相當的魔力和怨念，隻等這次魔物大軍的任務完成，就開始召喚惡魔城。” 　　蒙西的手指在書上敲打，指了下黑裙女人。 　　“【艾爾莎·古蘭希爾提】，你今晚就去前線，提醒【艾薩克】，做好迎擊尤裡烏斯的準備。這次行動不僅要收集足夠的靈魂和怨念，還要乾掉尤裡烏斯。完事以後，你馬上回來。” 　　艾爾莎微微鞠躬。 　　“了解，想必回來以後，我就該跟迦勒底去交流一下了吧？” 　　“嗯。當然不用正麵戰鬥，隻要禦主死了就OK，也就是暗殺。” 　　“啊啦啊啦，好開心。” 　　“哼，你們想得也太簡單了。” 　　藍衣男人不以為然地打斷了兩人的話，又放下腳，在地板上踏出響聲。 　　蒙西轉向他。 　　“哪裡簡單？” 　　“再怎麼說，尤裡烏斯也是貝爾蒙多的人。隻要他們應對得不算太差，尤裡烏斯絕對會把那十幾萬魔物一點點吃掉。” 　　“謔，該說不愧是同族嗎？經你這麼一說，我覺得特別有道理。” 　　藍衣男人擠了擠眼睛。 　　“用不著陰陽怪氣，禦主。總之，你想靠那些魔物乾掉尤裡烏斯，幾乎不可能。就算他真的敵不過，也不會被殺死。可別小看貝爾蒙多啊。” 　　“唔……” 　　被藍衣男人這麼一說，蒙西也開始不安了。仔細一想，確實，十萬魔物想要百分之百殺死尤裡烏斯，還是難了點。 　　但是看著藍衣男人，蒙西嘴角揚起一抹自信的笑。 　　如同看到了答案。 　　“既如此，就改變一下策略吧。不殺他，讓他喪失鬥誌。嗯，我覺得這個更容易實現。” 　　蒙西沖著藍衣男人這樣說。藍衣男人咂著嘴，沒說話。 　　這算是默認。蒙西點點頭。 　　“就這麼定了，艾爾莎。把那個大吸血鬼帶上，讓他來處理這事。以他的能力，肯定沒問題。” 　　艾爾莎歪歪頭。 　　“哦呀，那位先生已經清醒了嗎？” 　　“據我看是清醒了。雖然言語間多少還有些奇怪，但認知上沒問題。交給他吧。” 　　其實，蒙西心裡也沒譜。那個大吸血鬼的力量非同小可，剛被召喚出來的時候精神混亂。這個月才慢慢清醒。他有些擔心能否完全控製住。 　　那家夥極有可能脫離控製，雖然能用，卻也是會傷到自己的雙刃劍。 　　得做好最壞的打算才行啊。 　　* 　　傍晚時分。 　　教堂門外，立著四個人。希維爾，立香，還有阿拉德，凱爾伯。 　　“你們，真的打算走嗎？” 　　阿拉德胸口上纏著好幾圈紗布，光著上身。傷口還疼得發麻，額頭上也都是汗。 　　他是一路跑過來的，在聽說尤裡烏斯要把迦勒底趕出村子以後。 　　“啊，少爺啊，您還是……” 　　老管家凱爾伯不知所措，勸也勸不住，隻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立香。 　　立香點點頭。 　　“維吉爾是沖我們來的。這樣下去會威脅這個村子，讓尤裡烏斯沒法專心戰鬥。那不是我們的本意。” 　　“可是！” 　　“我很感謝你惦記我們，阿拉德，但我們已經決定了。明早就去找那個送餐員，大概接下來我們就會把她的店當做據點了。” 　　阿拉德一時說不出話，在家裡組織的詞句，勸迦勒底留下的理由，這會兒總覺得蒼白無力，說不出口。 　　那都是他沖動之下的產物，他明白。他隻是對那個上校不滿，對這個現狀不滿。 　　對自己不滿。 　　他從尤裡烏斯那裡聽說了，聖杯，還有從者，就是像八神庵和維吉爾那樣的家夥。 　　他什麼都做不到，隻能眼睜睜看著兩個災害級的從者廝殺。 　　那個不甘心的表情立香很熟悉，畢竟早上還看過來著。 　　“沒事，阿拉德。有機會的話，我們還會在惡魔城再見的。” 　　也不知道這麼說阿拉德能不能接受，立香正打算再編點詞。 　　卻見阿拉德忽然轉身，跑了。 　　“少爺！慢點啊！” 　　凱爾伯也一溜小碎步，吃力地追著阿拉德。 　　他當然追不上。阿拉德很快從視野中消失，一口氣跑回了家。 　　他打定了一個主意，但，需要先說給尤裡烏斯聽。傭人們告訴他，尤裡烏斯到陵園去了。 　　於是，他在陵園的一座刻著兩個名字的墓碑前，找到了尤裡烏斯。 　　“這麼快就回來了啊，阿拉德。” 　　尤裡烏斯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從單膝跪地的姿勢變成了站立。 　　他剛才不是在祭奠或者祈禱，準確地說，是在向幾年前過世的父母詢問，渴望聽到一個答案。 　　當他心裡特別亂的時候，就會到這裡來。 　　幸好，阿拉德知道尤裡烏斯心亂的原因。不然在這個氣氛下，他都不知道怎麼開口。 　　“明天一早就出發嗎，兄長？” 　　“嗯，已經決定了。” 　　“那迦勒底，真的不能留下嗎？” 　　“他們為了村子的安全選擇離開，我也沒有強行留下他們的理由。但我相信，他們一定會出現在攻打惡魔城的戰鬥中。” 　　阿拉德抿著嘴，握緊拳頭。 　　“就沒有，沒有什麼我能做的嗎？” 　　尤裡烏斯轉過身，對阿拉德露出既像是無奈，又像是寵溺的笑。 　　“怎麼了？整天在外麵遊手好閑的，這會兒突然有壓力了？” 　　阿拉德紅著臉扭過頭。 　　“我，我隻是覺得，我應該做點什麼……” 　　“哈哈，有這個心就是進步。放心吧，魔物主要集中在山裡了，能流竄到這裡的，也都是些不成規模的雜兵，你和其他人能對付得了。隻是……” 　　尤裡烏斯忽然收起笑容，有力的手按著阿拉德的肩膀。 　　“……我不在的時候，阿拉德，你要多小心。這次遠征，其中恐怕有詐。” 　　“有詐？什麼意思？” 　　“魔物在山裡屯兵許久，找書苑 ｗww.zhaoshuｙuan.com 卻一直沒有動。正常來說，哪怕隻有幾萬魔物，一旦沖出山地，在城市和平原分散肆虐的話，那都將是一場巨大的災難，收拾起來會非常困難。” 　　阿拉德也聰明，立刻就領會了尤裡烏斯的意思。 　　“難道說，他們是故意聚集在那裡，想引你們過去？” 　　“很有可能。山地易守難攻，他們既可以在裡麵以逸待勞，也可以隨時沖出來攻擊城市。顯然他們也知道，我們隻有主動出擊這一條路可走。” 　　“等等兄長！這與其說是吸引別人，不如說……” 　　望著阿拉德焦急的眼睛，尤裡烏斯緩緩點頭。 　　“沒錯，這是用來對付我的。九星計劃裡，我和教會選拔的法師團，兩者缺一不可。那些魔物就是為了乾掉我而被召喚的吧？而且那裡麵絕對還混著從者，嗬嗬，光是想想就頭疼了啊。” 　　“這……兄長，這不能去！去了就中敵人下懷了！” 　　尤裡烏斯收回手去，阿拉德卻一把抓住，死死抓住。 　　“我知道，阿拉德。” 　　拽下阿拉德的手，尤裡烏斯望向身後的墓碑。 　　“但敵人是魔物，貝爾蒙多可不能臨陣脫逃啊。隻是這次去的時間會久一點，這期間他們可能會來偷襲村子。所以你一定要和大家堅持住，等我回來。” 　　這回，尤裡烏斯按著阿拉德的頭，又笑著拍了兩下。 　　也是，阿拉德知道兄長一定會知難而上，自己再多說就沒意思了。 　　他隻說一句。 　　“那麼兄長，我有事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