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是真的結束了。 陰霾散去,狂風止息,雲海恢復平靜。唯一和平時不同的,就是發出咕嚕聲,無精打采的櫻龍。 它不會死,不死斬的力量隻是讓它暫時失活。 就趁現在把該做的做了吧。 順著斜靠在樹乾上的七支劍,隻狼跑上去,走近櫻龍的眼睛。 這麼近距離看,它真的很像生物。眼瞼的小鱗片,細觸須。還有那睜大的眼球,隻狼甚至能讀出些許哀求的意味。 可惜,它求錯了人。這種眼神隻狼不知見過多少次。 撲哧—— 不死斬毫不猶豫捅進去。捅至一半,眼球淌出紅色的液體,隨之落下一點閃耀的結晶。 隻狼張開義手,讓結晶落入掌心。它一定很熱,隔著義手,都能感覺到溫暖。 這就是龍淚。但是,還沒完。 拔下刀,隻狼又看向開滿櫻花的樹乾。 他選了最旺的一朵,連花枝一齊摘下。 “終於成功了呀,狼閣下。” 巴禦前走過來,笑著向隻狼祝賀。 從七支劍上跳下,隻狼的神色中有了不少感激。 “多虧巴閣下相助。” “這是巴應該做的。接下來,就剩最後一件事了。” 說著,巴禦前繼續邁動腳步。 走向了樹乾中的樹洞。 * 時間回到頭一天夜晚。 聽永真說完復歸常人的步驟,隻狼從九郎的房間出來,心中沒有一點波瀾。 復歸常人隻比斷絕龍胤多用一樣東西,那就是櫻龍身上的常櫻之花。 具體的原理,發現這個方法的道玄也不甚明白。但他確信,同時服下常櫻之花和龍淚後,即使龍胤被剝離,神子也不會死。 然而常櫻之花隻對龍胤神子有效,這一點巴和丈都證實了。 換句話說,隻狼要用花救下九郎。之後自殺,以抹除最後的不死。 這沒什麼難的,不過是多摘一朵花而已。至於性命,根本不是隻狼會考慮的事情。 他在走廊裡走動,又很快站住。 “你是……” 因為遇到了一個理所當然會出現的人。 “……巴閣下。” “狼閣下,這麼晚還沒休息?”巴禦前走過去。 “與永真閣下說了些神子大人的事。” “是不是和復歸常人有關?” 隻狼的驚訝十分明顯,雖然隻露出一秒左右。他之前就覺得巴禦前很奇怪,許多事情就像事先知道似的。 難不成,她真和那位巴大人有什麼關係? 看出了隻狼的疑惑,巴禦前笑道。 “巴可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隻能說……嗯,巴是從者,出於一些原因,很多事情知道得比較清楚。所以,巴想拜托狼閣下一件事。” “請講。” “打敗櫻龍後,就讓巴燒掉它。若能成功,或許龍胤解除時,就不需要九郎閣下和狼閣下的性命了。” “這……” 這種話,根本無憑無據。但字裡行間,隻狼感覺得到。 巴禦前說的燒,恐怕是自我燃燒。 現在,和櫻龍戰了一場,又聽了公孫大娘的話,隻狼確信了自己的猜測。 他對著走向樹洞的巴禦前說。 “巴閣下,櫻龍乃不死,還是不要枉費性命。” “不是那樣。” 巴禦前停下腳步。 “對這個世界而言,從者可是規格外的存在,所以仍然有嘗試的價值。何況,此身不過是暫留於此的虛無之影,自然要想辦法發揮最大作用嘛。” 這話說得,全然不顧自己的生死。隻狼很熟。 如此一看,從者和自己很像啊。他們回應禦主的召喚而來,為了禦主而活。 所以隻狼就更不明白了。 “巴閣下,身為藤丸閣下的從者,你為何會為神子大人做到這個地步?” “這個啊,嗯。” 巴禦前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就當是巴的小小願望吧。巴其實很羨慕狼閣下,羨慕您能一直侍奉主公,陪在他身邊,為他而死,或是為他送行。” 她搖著頭。 “巴做不到。巴的主公,巴的摯愛,義仲大人。臨終之時,巴沒能陪著他,抱憾終生。所以,巴想助狼閣下一臂之力,僅此而已。” 也就是說,不是為了神子,而是為了我? 隻狼沒想到,也聽不懂。但可以肯定的是。 巴這話是真心的。 既如此,自己再去勸阻,就是抹黑一個武士的覺悟。 於是他行了一禮。 “感激不盡。” 巴禦前也還禮道。 “感謝的話還是以後再說吧,畢竟不一定成功呢。如果順利的話,巴就算消滅不了櫻龍,也能讓它沉睡。那時再釋放龍胤,或許就安全了。” 她又補充了一句。 “還煩請狼閣下向我家禦主說聲抱歉。巴要任性地先走一步。” “嗯。” 交代完最後的事,巴禦前徑直進了樹洞。 要做的事情也很簡單。首先將薙刀往地上一插。 “聖觀世音菩薩……” 然後解放全身魔力,突破靈基極限。 “……賜予我力量,和旭日的光輝吧!” 連同靈基一起! “燃燒!吞噬!一切的一切!” 轟隆———— 隻狼眼前,怨嗟之鬼的火焰重現了。 從內部爆發的沖天烈焰,輕易地撕開樹乾,吞沒櫻龍。熱浪翻滾,逼得隻狼一退再退。 這火焰持續了十幾秒,然後急速消失。 它帶走了櫻龍最後的生氣。這頭龍現在看上去就是一坨黑乎乎的樹乾。 不死,但也不算活著。 當隻狼也走進樹洞時,已經看不到巴禦前。 地上隻有聖杯。 * 以巴禦前魔力反應消失的位置為目標,立香帶著修瑪和朱利烏斯一路殺過去。 可這幫淤加美武士個個都不白給。立香本以為憑借從者的力量能輕易突破,卻被逼得不得不大開殺戒,把敵人清理乾凈才能前進。 話說回來,有櫻龍罩著的淤加美人也死不透。這樣下去遲早會被包圍。 但當三人前進到源宮外頭時,所有淤加美武士突然紛紛倒地。 不用說,一定是櫻龍出了問題,巴禦前和隻狼得手了。 三人連忙加快速度,通過源宮,爬山,爬到山頂。 隻看到隻狼一個人,以及他腳邊的聖杯。 “巴閣下已經先走一步。” 當立香問他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隻狼這樣回答。 “剩下的,最好回到葦名城再說。” 確實。既然聖杯到手,還是趕緊跑吧。 從山上到源之鄉外,上轎子,過水生村,回到葦名城。 已是傍晚時分。 路上,隻狼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沒漏過一個細節。 “嗚嗚嗚,巴親……” 刑部姬是有些難過的。她本想著跟巴禦前再多聊聊。 “真像巴禦前能做出來的事啊。”達·芬奇說,“能親手改變遊戲結局,對玩家來說,沒有比這更開心的了吧?” “嗯,巴小姐一定很滿足。”立香肯定地說,“這次她可是頭功啊。” 說著,他轉向朱利烏斯。 “也得感謝你的協助,朱利烏斯。沒有你,我們就要在信長那裡全滅了。” “能幫上忙是我的榮幸,隊長。” 握著立香的手,朱利烏斯笑著說。 “這次行動是很寶貴的經驗。如果隊長今後也遇到了其他神機手,請盡管相信他們。我們神機手永遠為人類而戰。那麼就到這裡。” 還是又快又清晰的發言,朱利烏斯一敬禮。 “朱利烏斯·維斯康提,就此返回!祝各位好運!” 在迅速升起的金光中,利索地消失。 * 回來的隻狼,直奔九郎的房間。 “神子大人怎麼樣了?” 他問九郎身邊的永真。永真正摸著九郎的額頭。 “好些了,但意識還模糊。” 又期待地看著隻狼。 “狼閣下既然平安歸來,莫非事已辦成?” “嗯。” 取出龍淚和常櫻之花,隻狼在九郎身邊跪下。 或許是隱約聽到了隻狼的聲音,九郎的眼睛睜開一條縫隙,這差不多是用了全力。 “狼……狼……” 發出與呼吸無二的聲音。 “……狼,你在哪……” “我就在您身邊。” 右手輕輕握著九郎的手,左手托著龍淚和花。 隻狼頓了頓。 “請服下。” “嗯……” 晶體和花朵落入九郎口中。接下來,就看天意了。 很快,九郎起了反應。 身體急劇變紅。但那紅色沒有持續多久,就像房簷上掉下的雪一樣,從九郎身上散開,飄走。 “這是?” 隻狼正驚訝,卻發現自己也是一樣。先變紅,然後紅色消散。 連他那右鬢的花白也一起消失。 永真驚得合不攏嘴。 “太神奇了。竟然無需不死斬,就祛除了龍胤?甚至保住了性命?到底發生了什麼?” 原因,隻狼是知道的。 他鬆開了九郎的手。 “神子大人就拜托了。” 囑咐永真一句,便飛奔出去。 樓梯他都嫌慢,直接找個窗戶一跳。 落到天守門外。 立香麵前。 “狼,狼閣下?” 立香剛從弦一郎那裡收回另一個聖杯,正準備靈子轉移回迦勒底呢。 “藤丸閣下。” 隻狼先是行禮。 “這次的事,多謝迦勒底相助。” 原來是感謝啊,立香還以為九郎出了什麼事呢。 笑著說。 “我們也是為了自己的目的,能幫上忙更好。這些天的經歷,我不會忘的。” “我也是。所以,請藤丸閣下收下這個。” 隻狼摸出一樣東西遞過去。 是斷掉的楔丸。 “此乃我主所賜。但迦勒底的大恩沒齒難忘,故而相贈,神子大人也會理解。若有緣再會,這份恩情,一定報答。” “謝謝,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 立香自然要收下。毫無疑問,這是第三件聖遺物。 最後說了些告別的話,靈子轉移啟動。立香和修瑪在一陣奇異的光芒中模糊,消失。 融入這明月之夜。 唰—— 轉移的聲響過後,夜晚恢復了平靜。 今天的月色十分明亮。隻狼不由得多看了一會兒。 就和那個救出神子,遇到迦勒底的夜晚一樣。 想到這兒,他笑了。 明明是忍者,卻三番五次借助別人的力量,違背忍者戒律,做著完全不像忍者的事。 如果義父還在,一定會…… 不,不會了。義父隻會和自己推杯換盞,說一些過去的瑣事。 無論過程怎樣,這個結果非常完美。 那就不要再去想了。以後,還有很多事要忙。 所以今晚。 “稍微……” 隻狼慢慢坐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放鬆一下吧。” ===== 葦名國。 不死的狼與劍,我願為你永不得解脫。 復歸常人。 ===== 放在西裝男麵前的,是無慘寫的報告。 這家夥回來以後很快寫出來,托人送到城堡,連麵都沒露。 看內容,西裝男也知道他不露麵原因。不用說,第三幻想地失守了。 但他更糟心的是另一件事。 “楔子被拔……果然那兩個人見過麵啊。” 這意味著,需要對付的敵人已不隻是迦勒底。 “媽的。” 往椅背上一靠,西裝男仰著頭,手搭在臉上。 他頭疼。 唯一的慰藉,就是那個契約者跟迦勒底應該是互不相識,至少迦勒底還沒察覺到他的存在。說不定根據情況變化,雙方最終會敵對。 但在那之前,他們會把自己的計劃攪得一團糟。 “呼。” 穩穩呼出一口氣,西裝男冷靜下來。 沒關係,這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勝負。隻要通往三次元的大門還在控製中,局勢就不會有根本變化。 大門的完全開啟,目前看,最多兩個月。 也就是說,距離蛇影的最終勝利,隻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 OK,非常好,沒什麼可著急的。 話是這麼說,西裝男也不介意給自己來點小小的釋放。 等大門開啟那天。 “就讓我親手毀滅你們吧,迦勒底。” 他淡淡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