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術……” 戈爾德魯夫翻找著腦子裡的概念。有一個選項與這個比較接近。 “……就是類似於操控靈魂的魔術?” “差不多。區別就在於這裡。” 韋伯看中一具屍體,把衣甲都翻開,露出肚子。這下就算是不懂魔術的趙雲和修庵也能看得明白。 皮膚上沒有肉色和血色,隻有腐肉一般的深黃。 也就是說。 “這些原本就是屍體?” “對。” 一邊肯定著立香的問話,韋伯一邊找修庵要了把小刀。這十多天修庵就是靠它切肉的。 用這把刀,韋伯在屍體的皮膚上輕輕劃出痕跡。戈爾德魯夫瞧得出來,他在屍體的許多位置上留下了魔術印記。 “我記得這是一種固化魔力的魔術。” “看來你在時鐘塔還不算虛度光陰啊,穆吉克。”韋伯邊刻邊說。“我還以為法務部的人忙於勾心鬥角,把最基本的魔術理論都忘了。” “我,也是認真學習過的啊!還有,法務部才不是整天勾心鬥角!雖然工作環境確實很糟糕就是了!” 兩人的對話讓趙雲和修庵都一臉茫然,隻感覺這應該是立香他們世界的術語,而且他們正試圖搞清這次襲擊的原因。 這很重要。特別是修庵非常想知道。 “這個,莫非和鬼災有關?” 韋伯笑了笑。 “我正是這麼想的。雖然還沒有親眼見過鬼,但不排除它們和這些曹兵是同樣存在的可能性。那麼解明這些……” 軍師想了想措辭。 “……嗯,傀儡兵的秘密,對我們很有幫助。萊昂納多,魔力分析交給你了。” “OK。”達·芬奇早就設置好了儀器,“藤丸君,不好意思,請你站到屍體旁邊。” “明白。” 立香也湊上來,手環靠近屍體。韋伯剛把肚子上的印記刻好。 他的手指在印記上輕輕一按,印記就發出光來。 “這樣就能弄清原因了?”立香問道。 “肯定會的。”韋伯說,“其實我已經有了一個答案。” “那是?” “還記得我說過,這個世界可能有使用機關術的墨家或者公輸家存在吧?既然如此,有一些其他家的魔術師也不奇怪。不如說……” 十幾秒後,印記的光逐漸變弱。韋伯皺起眉頭。 “……這個更專業。據我觀察,這不是對著屍體施放魔術然後進行操控那麼簡單。” “看來韋伯說得沒錯。” 達·芬奇那邊也完成了檢測,幾組數據出現在顯示屏上。它們能根據魔力殘存痕跡推測其增加或者衰減的時間曲線,可以理解為一種“屍檢”。 技術顧問饒有興趣地看著數據。 “所有屍體死亡時——就是被趙雲殺死後——魔力反應迅速減弱了。推測是用於操控屍體的某種東西急劇衰弱的結果。” 韋伯點點頭,這個結果在意料之內。 “最後三具屍體呢?” “也一樣。隻是起始部分比較緩和。” “但他們並沒有被殺死,果然是這樣啊。” 把小刀丟給修庵,韋伯拍拍手上的灰。 “有人在操控這些屍體攻擊我們。” “操控?”一個詞讓趙雲提高警惕,“莫非這附近還有施術者?” “施術者肯定有,但是……” 韋伯望了一圈。這周圍是無垠的曠野,隻有很遠的地方能看到些樹。 “……想必不在附近。我認為人是聖杯的持有者。” 達·芬奇一聽就懂了。 “有道理。畢竟這個世界是以聖杯為基礎拚合的,聖杯的魔力布滿了全天下。” 她的話讓修庵厭惡地扭過頭。韋伯沒有理會男孩的情緒,接著達·芬奇的話說道。 “是的。在任何地點集中魔力,都能與聖杯相連。你們正是利用這一點把我召喚出來的。那麼聖杯持有者利用這個魔力網絡操控屍體,也並非不可能。” “要是那樣,這個施術者的本事可不小啊。同時控製這麼多屍體,還是超遠距離。” “對了。”趙雲忽然說道,“若是利用這個……網絡,可否追查到施術者的位置?” “子龍想得不錯啊。”韋伯笑道,“可惜極難實現,必須在網絡被使用時去追查。簡單說就是傀儡兵正在攻擊我們,我們不能殺死它們,還要想辦法調查它們的魔力。且不說現有設備能不能做到,對方不可能傻到放任我們調查。” “的確……是在下妄言了。” “沒事。至少現在我們知道,施術者可以讓這些屍體立刻失活。我認為如果隻用術式操控,即使激活了某些自毀術式,也會留下更多魔力痕跡。這不像是術式的痕跡。” “那是什麼?”立香問道。 “是丹藥吧?” 突然,達·芬奇背後響起刑部姬的聲音。韋伯沖她一點頭。 “我想說的就是這個。話說刑部姬你在啊?” “可不是嗎?”刑部姬沮喪地說,“公主感覺要是再不出點聲,就要被大家遺忘了啊!” “我可忘不了,”戈爾德魯夫厭惡地掏著耳朵,“這幾天你天天都在管製室裡散發著陰沉的家裡蹲氣息!” “嗚嗚,公主錯了……” 好不容易插個嘴,刑部姬又乖乖縮在椅子上。帽子一戴,誰也不愛。 立香暗暗苦笑。這個根源地確實讓小刑憋壞了。回頭安頓下來,找個機會跟她聊聊天吧。 “所以,這就是鬼災爆發的真相嗎?” 見大家該說說,該笑笑了,修庵終於找個機會問出他最關心的事情。 韋伯很謹慎地組織了一下語言。 “你覺得,它們和你見過的鬼一樣嗎?” “給我的感覺,很相似。但是鬼更暴躁,更接近猛獸。不像它們,太安靜了。” “確實。剛才的戰鬥都沒聽它們說過一個字。或許是因為施術者在操控吧?” “那就是說,鬼是失控的傀儡兵?” “我隻能說有這種可能。在正式確認你口中的鬼是什麼樣的存在前,我不能妄加猜測。” 修庵不再說什麼,隻是抿了抿嘴唇,便默默回到馬車上。 那大概是失望的表情吧,立香知道,但同時也帶著期待。隻能祈禱這件事最後的結果,不會再讓修庵感到更多痛苦了。 這樣下去,會有某種不好的事情發生。 立香總有這樣的預感。 * 在迦勒底琢磨他們的新發現時,曹操領著大軍回到了洛陽。 就算是從者,十幾天的旅途也夠折騰的。可能的話他想好好休息,當然是在麵見天子之後。 安頓好大軍,曹操領著張遼徐晃,隻帶數人跟隨,前往羅剎街。 這裡是前往皇宮的必經之路,曹焱兵早早就等在那石門下。 小夥子很精神地打著招呼。 “喲,曹老板得勝歸來啦。” “嗬,看你的樣子,洛陽也很太平啊。” “算是吧。” 模棱兩可地答著話,曹焱兵牽過身邊的馬,騎上去。 “走吧,天子似乎找我也有些事。” “哦?” 這可不多見。在曹操印象裡,天子隻單獨召見過曹焱兵兩次,詢問羅剎街的事。絕大多數情況下,曹焱兵都是作為曹操通過羅剎街的護衛隨行。 自迦勒底出現以來,還是第一次單獨召見曹焱兵。 嗬,看來今天的召見不會無聊了。 前往皇宮的路上很平靜,眾人邊聊邊走,直到章臺閣。其他人被侍衛攔在院外,曹操獨自進去。 一進屋,正要下跪,他發現天子並非獨自一人,身邊立著少司命和雲中君。 這又是一個不常見的場景。章臺閣是天子非正式會見群臣的地方,一般來說輪不到這兩人出場。 曹操很快收回目光,落在天子身上。然後自然地下跪,問候。 天子說聲平身,請曹操坐下。 “徐州一事,有勞丞相了。” “此乃臣之本分。反倒是因為臣的過失,讓呂布那匹夫在陛下麵前放肆,還望陛下寬恕。” “呂布已死,丞相不必自責。還是報告徐州戰事吧。” “遵命。” 曹操便詳細地報告了整個過程。從離開洛陽開始,到進入下邳結束。所有細節逐一報告,說了得有二十多分鐘。 天子並不發表意見,隻是聆聽,偶爾點一下頭。少司命和雲中君更是如同雕像一般。 等曹操都說完了,天子依舊是麵無表情。 慢慢說道。 “所以,迦勒底仍然在逃,皆因那突然現身的從者擾亂了戰場。” “陛下明鑒。但臣也不會無視自己的過失,還請陛下治罪。” “丞相無須在意,將功補過便是。既然迦勒底未除,將士們還得多操勞些時日啊。” “請陛下放心。臣已派人去打探迦勒底蹤跡,同時整頓軍馬。一個月後,便可再度出征。” “這恐怕不行。” 天子稍微動動身子,換了個坐姿。 “迦勒底一日不除,天下一日不寧。雖然對不起丞相,但朕隻能容你三日。三日後發兵。” 曹操一驚。 “三日?但,迦勒底的去向……” “朕已經查明了。昨日,他們從平春進入荊州地界,想必是要前往新野去招募山賊,卻料不到山賊已被丞相所滅。朕想,他們應該會停留在襄陽新野,要麼便是樊城。所以朕要丞相準備發兵荊州。” 曹操越聽越吃驚。平春?迦勒底從那邊進入荊州了?那這一路他們可沒少爬山過水吧? 還有整天待在宮裡的天子是怎麼知道的?機關鳥?不太可能。數量太少姑且不說,迦勒底肯定會提防的。 但就算不考慮這些。 “請恕臣直言,陛下。此時出兵,並非明知之舉。” 天子表情未變,語氣卻緊了些。 “丞相何出此言?” “北方,西涼,徐州,戰事不斷,百姓尚未安定。連續征戰,勞民傷財。如今不服朝廷者,僅益州劉璋,荊州劉表,已是孤掌難鳴。陛下當安撫民心,獎勵耕作,恢復流通。則國庫充盈,百姓安居。若如此,縱使迦勒底巧舌如簧,也難興風作浪。” “嗬嗬,哈哈哈哈!” 曹操這番肺腑之言卻換來天子的大笑,這讓他的不爽多了幾分。他控製住沒在臉上表現出來。 “陛下為何發笑?” “因為丞相身為從者卻說出這樣的話,讓朕很意外。” “請陛下明示。” “丞相所言,皆是正論,朕當然懂。然而,從者之力不可以正論評判。徐州之戰,丞相也有體會吧?精心籌備,以為萬無一失,卻被僅僅一騎從者破局。” “這……確實如此。但今迦勒底已無法繼續召喚,其現有戰力,盡在臣掌控之內。” “可落單從者卻不然。那是聖杯自身的召喚行為,並非人力操控。故我等無法斷定天下有多少落單從者。溪流不足為懼,然迦勒底有將其聚為洪水的本事。即使如此,丞相還敢斷言迦勒底難以興風浪嗎?” 天子忽然起身。 “看看徐州百姓被迦勒底蠱惑的樣子,竟妄言朝廷大軍濫殺無辜!若放任下去,何談天下太平!?” 這火氣,曹操從沒見過。天子雖然嚴厲,但一向比較隨和,有些這樣也行那樣也行的感覺。 今天看來是真動怒了。 但是,沒有動搖曹操的表情。 “陛下,迦勒底是否蠱惑了人心,臣無法斷言。” “丞相此話何意?” “臣進下邳時,曾見過陶謙。命不久矣,卻心神篤定。自言已將大事托付於迦勒底,並無掛念。” “難道不是因為陶謙受害太深,難以自拔嗎?如果這不是迦勒底的手段,又會是什麼?” “那或許是臣無法得知之事。答案,恐怕就在陛下心中吧?” 這話一出口,旁邊的雲中君再也按捺不住了。 他已經受夠了曹操的無禮,握著拳,上前一步。 “還請丞相注意措辭!不妨把話說清楚,你是在質疑陛下嗎?” “退下,雲中君。不要喧嘩。” “這……臣失禮了。” 雲中君悻悻退後,仍然瞪著曹操。另一邊的少司命麵如沉水。說真的,曹操都快把這位少女忘了。 天子想了想。 “丞相覺得,那會是何事呢?” “臣無從得知,故而想要弄清。” “隻要迦勒底還在與朝廷作對,就是必須鏟除的亂黨。丞相如此為敵人著想,莫非有叛逆之心?” “臣豈敢。隻是臣認為,平亂固然重要,然亂從何起,更應心知肚明。否則隻會空費國力,得不償失。” 天子一笑。 “朕似乎聽明白了。丞相的意思是,即使除掉迦勒底,天下也不會太平。” 曹操跪下了。 “陛下聖明。” “那朕就明確告訴你吧。天下之事,在於朕。朕亦知要清楚亂從何來,但須在除掉迦勒底之後。無論丞相如何不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都是前提。此事已不需討論。朕再說一次,三天後出兵荊州,丞相是領命,還是抗命?” 說了半天,落到這個問題上,曹操不可能有第二種回答。 低下頭。 “臣,領命。” “這就好。丞相放心,朕答應你,隻要抓回迦勒底禦主,一切都將真相大白。” 天子望向左右。 “此番朕會讓少司命與丞相同去。還有雲中君,處理些瑣事後也會同行。” 最後看向曹操。 “朕期待丞相的好消息,去吧,喚曹焱兵來。” “遵命。” 接下任務,曹操退出去,匆匆走了。 三天,嗬嗬。 快步走著的丞相,如今已經無比確信,天子正隱瞞著一件天大的事。這件事影響著天下之勢,而且還跟迦勒底禦主有關。 讓少司命和雲中君這兩個心腹同行,說明天子已經對自己沒多少信任可言了。堂堂丞相混成這樣,也夠令人唏噓的。 不過這就是曹操的本性,或者說曹操這個從者的靈基核心部分。在消滅對手前要理解對手。 最簡單的例子。他知道百姓造反是因為饑荒,於是通過屯田的方式讓百姓安定,同時給養軍隊。他征討過的地區沒有再出現叛亂,他在群雄逐鹿中總能占得先機,就是因為理解了對手。 並不是說理解了就會同情,而是以對手的視角去反觀自身的某些問題,這是曹操的一種思維方式。 現在這些問題竟然被天子隱瞞。 “要抓緊了。” 曹操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