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晚上十點。 天已經黑了,夜逐漸深邃,皎潔月光染上了一陣猩紅的光暈,逼仄的臥室內充斥著飯後的味道。 餐盤已經被宋知巧收拾走。 在艱難的上過廁所擦洗身上後,宋明合衣而眠。 躺在床上,雙手拽著被褥,身下沒有絲毫感覺。 直愣愣的看向天花板,圓形的燈罩隻留下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宋明承認,他失眠了。 盡管他計劃做的很好,關於了解新手世界,了解陰影世界,甚至總結新手世界任務發布規則。 但是,他依舊失眠了。 他前世隻是一個沒有什麼能耐的普通大學生,每天的日子隻是跑跑專業課,叫叫外賣,躺在宿舍醉生夢死。 而今天大概是他一生中最波瀾壯闊的一天了。 他合上眼,覺得自己應該摒除雜念,想要在進入陰影世界前小憩一下。 在休息方麵應該向原主學習,原主每天可是雷打不動的晚上十點睡覺,睡到第二天八天,十個小時的睡眠質量令人羨慕。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腦感覺迷迷糊糊,但是絲毫沒有困意。 宋明嘆了一口氣,拿起手機,瞇著眼睛看了看時間。 “二十三點了,應該還有一個小時。” 臨行前的等待是最煎熬的,但是宋明還沒有辦法提前進入,來自未知世界的恐懼正向一把鈍刀一點點磋磨著他的神經。 踢踏…… 腳步聲在清冷寂靜的夜格外刺耳。 應該是宋知巧,房子是沒電梯的老房子,隔音也不好,甚至有時候能聽到隔壁挑燈夜戰的動靜,對於聽到宋知巧的腳步聲,宋明不怎麼奇怪,剛十一點,這大約是苦逼的高中生準備休息的時間。 左右睡不著覺,他豎起耳朵,更努力的去傾聽房間內的動靜。 沒聽到衛生間開門的聲音,應該不是上廁所。 嗯。 腳步聲停了,這個距離應該是在廚房。 沒吃好晚飯準備吃一點宵夜嘛? “吱……” 聽起來似乎是櫃子門打開的聲音,腦瓜子嗡嗡的宋明拚盡全力轉移注意力,包括想象著宋知巧如何掂起腳尖或者屈膝半蹲將櫃門打開。 “應該很好看吧?” 他腦海中閃過晚上推開房門時所見的麵容,不自覺的想到。 宋明的靈魂現在隻是一個陌生人,不是那個同父母一同經歷車禍卻活下來的少女名義上的哥哥,與宋知巧也沒有過多交流,便沒有絲毫負擔去想象少女此時的樣子。 碧玉年華,正是青蔥而美好的年紀。 “呲,呲……” 宋明豎著耳朵停了一會,廚房的聲音逐漸輕了,好像是宋知巧刻意壓低了聲音,放緩了動作,但是也能聽到些許“呲,呲”的聲音。 “這是什麼動靜,怎麼沒聽過?” 宋明蹙著眉頭,支愣著耳朵。 透過房門的聲音有點奇怪,第一聲呲是類似拖拽,聲音小且輕,第二聲呲類似與沖撞,生意急且重,當然,在宋知巧刻意放緩的動作下,兩種聲調都有些變形。 宋明腦子裡不斷重復著兩種聲調,而後加快,再加快,再配上一些有關敘述的形容詞,機械性重復運動,拖拽動作,一前一後。 嗯…… 該不會…… 該不會宋知巧在半夜磨刀吧? 不會吧,不會吧! 誰家好人半夜磨刀啊! 不是, 現在誰家還放著一塊磨刀石啊! 前世宋明很久很久都沒見過磨刀的了,自然也很久沒聽過磨刀的聲音。 現在想起來,便如醍醐灌頂一般,種種聲音與印象中磨刀的刻板印象逐漸重合。 他張大了眼睛,嘴巴無聲的張到最大,欲語,卻無言,宋知巧半夜磨刀想要乾什麼!? 宋明沉下心來,在記憶中翻閱著關於宋知巧的記憶,那如沿海浩渺的記憶對於宋知巧的描述恰有幾幕深重的過分。 一是在父母剛結婚,向宋明介紹宋知巧時,她將原本的姓氏改成宋,其言曰:“名字隻是個符號,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咱們現在是不是不像重組家庭了?” 二是在朋友詢問時,她輕輕撩撥過耳邊細碎的短發,抿著嘴,輕輕笑了笑,“嗯,復婚了,對,父母復婚了,我自然要把名字改回來。” 三是在父母出車禍後,躺在醫院的宋明見到了有些憔悴的宋知巧,她蒼白的臉色上布滿陰霾,“你是我的哥哥,我自然要照顧你。” 宋明抓著細碎的頭發,記憶裡關於宋知巧其他的事情著實不多,她溫柔,即使時吵架嚷紅了臉,也隻是昂著脖子,一遍又一遍得重述自己得觀點。 她就像一個溫潤的鄰家少女一般,你回望,她在,並默默一笑。 等! 等一下! 宋明輕輕抽了自己一個巴掌,雙目赫然之色的越發沉重。 他摁亮手機,網絡上的照片映照著他現在生活的世界,硝煙方才消退,高聳的樓宇帶著遲暮後的灰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呆滯的路人望向夕陽,匆匆打開車門。 新歷二年,優秀攝影獲獎作品《遲暮》。 在宋明曾經的記憶之中,宋知巧這般人設頂多算是出奇,或許沒有什麼古怪的,在父母身亡之後,幫助照顧癱瘓的厭惡的無血緣關係的哥哥,或許在某一天網絡曝光出來之後,掀起一片感動的熱潮。 曾經指的是,沒有陰影世界,沒有爭鬥,沒有朝不保夕的前世。 而這個世界呢? 他在原主的印象中,看到了數年來宛如地獄裂變的顛覆,沒有律法約束的世界畸形狂野的生長,道德隻是維係人設的名詞,貪婪暴虐自私自利才是世界的真實投影! 她為什麼要照顧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甚至不惜耽誤自己的學業? 多米諾骨牌的倒塌隻需要輕輕一推,而此時宋明繃緊的神經被陣陣磨刀聲推到了崩散的邊緣,無端的印象和揣測在腦海中井噴而出,他推翻了原主的記憶,並找到了另一條可以解釋問題的說法。 正像曾經將食物丟掉包裝袋攥在手中的過往,記憶的畫麵並非行動的事實,當你將包裝袋放在一邊不做理會,沒有經過旁人的提醒,你該怎樣記憶方才流逝的動作? “我丟掉了包裝袋,留下了食物。” 宋明張大的嘴巴做出吞咽的動作,乾涸的口腔內甚至吞不下一滴口水,他怒目驚愕,瘋狂的翻找著屬於原身的記憶以證明自己的猜測。 原身每天夜裡二十二點準時睡覺,邀請函似乎是午夜而來的,他看到了邀請函,他死了。 是他殺的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