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北一巷最東邊的這家,就是李合的家。 原本已經是壓低聲音的清晨,隨著這一聲呼喊。 先是一陣寂靜,落針可聞,緊接著亂了起來,議論紛紛。 感覺到投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多數都是關心,嘆息的表情。 有部分熟絡的鄉鄰們還關心的說些快慰的話。 “禍不單行,一年之計在於春啊,大家都注意這點吧...” 也有那嘴碎,不知留口德的人,起勁的議論。 同在一個衙門辦差,縣尊最大,這二位捕快差人相視點頭。 四人一同行去,鄉鄰的議論聲從身後傳來。 “大郎啊,保重啊,安全的回來,家裡我幫你照應,你放心。”黃大頭的大嗓門響了起來。 縣衙在南城榮街,坐北朝南,東川的辦公場所幾乎都在這條街。 穿個北定一巷,經榮街向西轉到中街,四人一言不發。 對於父親的回憶,猶如冰麵解凍,在李合的記憶活了起來。 中街左轉到了南丙三巷。 “衙門門口朝南開,有理沒錢莫進來。”李合看著灰褐色的巍峨建築,心想。 門口停著兩輛馬車,看著不似記憶中那樣氣派。 草席的頂子,看得出車棚經過一些雕飾,暗紅色有些磨損的車身,配合雕刻裝飾,這才顯得有一絲的貴氣。走的很急,沒來及看得更仔細。 跟上腳步,沒看值崗的官差。 抬腳邁過三階臺階,繞過木排欄桿,入堂,左右兩側的屋子很寬敞,許多衙役在屋裡有說有笑。 穿過一堂,經儀門,看到一群人。 有普通百姓,有穿著官差服的,地上躺著四具屍體。李合頓住了腳步。 “他來了。”發現一行四人,穿著官服的一個人抬起頭。 另外兩個穿官服的人同時轉頭望去。 “見過各位大人,差爺。”李合沒忘作揖俯身,雙掌虎口交錯後,手指呈燕尾形,同時下壓到胸前適當位置。 其中一個麵色黝黑,顴骨略高的,穿官服的和另外兩個人對視後,開口。 “你叫李合,是李木匠的兒子,母親李柳氏,十三年前因病歿於河東府,後與你父來到東川謀生。今年十七,下個月滿十八,家住北丁一巷,讀過書,學過木匠,身體天生病弱。” 邊說邊招手讓他近前了幾步。 “你父親在被臨時征調辦差事時,不幸遇難,對此,我們深表遺憾和悲痛。”沒有問李合資料是否正確,直接給出了下文。 “鑒於你父親及你的特殊情況,會給你足夠的撫慰金。 這個問題後續有專人和你談,先見見他吧。” 看著躺在木板上的這個男人,李合緩緩蹲下來,腦海回憶這二人多年的經歷。 為了給李合治病,經常有人來家裡為他診治,雖然都不管用,但李父都會付上診費。 “李半城”也是李父的一個稱呼,因為木匠活兒的獨一檔,城中誰家有好木材要打家具,修建設施,都會找他。 之所以是‘半城’,那是因為縣尊老爺才是‘一城’。 李跛子會說話,手藝好,搭配著一手“風水”學問,稱之為口吐蓮花也不為過。 也是因為這樣,有念他好,就有嫉他好的。小人在哪個時代都少不了。 所以李合家裡來過很多人給他看病,隻是從沒治好過。 李父經常不在家,奔波勞碌,現在永遠的休息了。 至此,回憶中自己的父親和李父的身影漸漸融合,眼眶難免有些酸澀,強忍著。 “好好活下去,為了他。”縣尊大人開口,他並不知道李合的“先天心臟病”。 “劉三斤,你再把你知道的說一下”念了李合檔案的那個高顴骨開口,轉移了話題。 隻見一個有些慌神的人,站了出來。 正好和李合對視,他連忙低下了頭,緩緩的陳述。 那天是,法歷二月十三。 兩縣交界處,一座兩人高的石碑,依東西次序刻印著,東川-即墨。 東川縣東城門,四人牽四馬,兩兩排著隊,說著話。 “哼哧...“伴隨著馬兒的鼻孔翕張,看樣子是剛剛趕了一段急行軍。 “曹頭兒,咱這次辦的什麼差呀,有必要這麼急嗎?”一個精瘦乾練的青年漢子向前麵送了一句話。 “劉兒啊,你跟曹頭兒剛兩個月,少問多想,有你學的呢。我跟了曹頭兒快三年了。”這是個短須短髯的大嗓門的方臉兒漢子。 精瘦漢子斜撇了方臉兒漢子一眼,雖然沒說話,但足能看出來代表的意思。 你方臉兒也配說我? “曹頭兒啊,你給劉兒說說,讓他知道知道為什麼這趟辦差這麼急。年輕人嘛,多知道點總歸是好的。”方臉兒說道。 旁邊有個挑柴的老人家,溝壑乾涸的臉上居然露出了笑意。 方臉兒也不以為意,中間隔著一匹馬,還沖著左手邊的劉兒顯擺了幾下,有些豪氣。 “事發突然,我也是被張縣尉臨時抓的差,李木匠啊,你怎麼認為?” 曹頭兒的模樣一般,看向李木匠,隻有一雙眼睛偶爾透出的光芒,使人不敢輕視這個人。 他和曹頭兒認識的時間說來就長了。 “大人,應該和我的木匠手藝相關吧?”稍作思考。 “張大人和我說,是南宮大人的意思,與南離邊境的工事有關。”曹頭邊走邊說。 張大人就是東川縣的縣尉,張遇。 “聽說最近會有運送木材的商隊,借道去南照,就是為了修葉國邊境的工事。” 聽到這裡,李木匠微微嘆了一口氣。 “刺史大人這次不會再搞出笑話吧。”不由得為這次出差多了些不安。 南宮旬,武將出身,三品上的修行者,傳聞是東黎府南宮世家的分支。 為數不多由武將轉任刺史的人,他算一個。 能力確實出眾,就是偶爾會天馬行空。 武季三十三年,也就是前年。 到任七個月的南宮刺史,軍政一把抓,得心應手。 三品上的修為一直不見鬆動,修煉無法。 四品是所有修行一道的攔路虎,勸退了無數人。 於是他開始研究,下放了大半的權力。 南宮大人花費了三個月,研究成果是一種坑坑窪窪的丹藥。 本著謹慎的態度,先拿一匹馬做了實驗,馬沒有任何異常。 南宮開始閉關,半個時辰都不到。 恰被人看到,一身修為盡失的南宮大人想要自殺,仆人把他救了下來。 最後南宮的秘密被“天聽“的人,送到了“玄運閣”。 修行法是“玄運閣”的職責之一,也是王朝的根本。 閣主正是大運第一人,季巔。 一人橫壓三國的存在。 就是放眼整個“洛凡”大陸,七大王朝,三山二海,那也是頂級強者之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由於這個消息的特殊性,需要閣主過目。 於是閣主的一句“這個南宮旬,真他娘的是個人才。”就這麼誕生了。 南宮旬知道後,居然還找人寫了一幅字,裝裱後掛在了辦公的地方。 時常和人當麵自誇,府裡的仆人,一聽他說這個話題,都會躲著他。 不光對人講,有時還會自言自語。 南宮大人不光在青陽府名聲大噪,江湖上也是有了他的名號。 ———— 劉三斤一邊回憶一邊說著。 除了認真聽他說前因後果之外,李合還在與身體做對抗。 困,但那種感覺很舒服。 上下眼皮打架。 空氣蠕動,變得厚重,對外界的一切感知清晰,單純的困。 漸漸的他看到了兩團淺青色的光影,漂浮跳躍,火苗一樣。 是第一次遇到此類東西,但李合知道這就是夜裡的收獲,和以往入夢的感覺有些相似。 腳下空無一物,似有什麼東西拖著自己,維持著平衡。 能感覺自己在呼吸,但這裡的他絲毫沒有呼吸的感覺。 開始大聲的喊叫,跳躍,試圖引起關注。 靜,還是靜。 真空有可能就是這種感覺吧,這樣想到。 無法改變,隻能接受。 沒用太多的時間,李合知道,這裡隻有自己一個人。 是什麼導致現在的狀態,李合還不知道。 一種超出掌控的事情出現,令他有點不安。 劉三斤的聲音清晰的傳進他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