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給你,我為這事可跑了兩天,這事完了記得請我吃飯啊!” 申貴祥將一個紙質文件袋丟給陳世襄,坐在旁邊說著他為了這些資料如何懇求別人,如何受人白眼等等一大堆委屈。 陳世襄隻回了他一個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的眼神。 申貴祥在特務處屬於那種啃不爛的老油條,這點小事怎麼可能受人白眼。 把偵察大隊的證件往那兒一擺,隻有別人受他白眼的份。 別看偵察大隊這名聽著不咋滴,但整個上海的城市治安,都是可以橫插一手的,屬於實權部門! 這年頭的部門,都是半黑不白的,有槍有權的部門最是不好惹,而偵察大隊兩者都有。 “抽根煙墊墊。”陳世襄打開文件袋,抽出裡麵的東西看了起來,同時將桌上的哈德門丟了過去。 看了一小會兒,陳世襄眼睛漸漸瞇了起來,這和盛公司,還真是好事不碰,壞事集郵,惡得流膿啊! “嘿嘿,是不是看著都氣?我知道的時候都恨不得給這個甄懷兩巴掌,這家夥忒不是玩意了,竟然還拐姑娘來討好洋人,真他娘的該殺!比劉一鳴還不是玩意!”申貴祥難得也義憤填膺了一次,在旁冷言臭罵。 陳世襄越看越皺眉,最後忍不住說道: “這事顧義甫也能看下去?顧義甫在上海灘的名聲不還挺不錯的嗎?這種事可是得被人戳脊梁骨的。” 雖然陳世襄理解顧義甫覺得虧欠自己老婆,就對老婆的弟弟很好,但這已經不是好,這是助紂為虐了。 “這誰知道,或許顧義甫根本就不知道,顧義甫身邊親近的人都知道這甄懷跟顧義甫是什麼關係,顧義甫自己不提,沒人敢去多這個嘴。 “也可能顧義甫知道,但因為事情一直沒暴露出來,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做沒看見,反正又沒禍害他顧家的人。” 申貴祥在一旁吞雲吐霧,輕輕搖著頭,一副高深莫測模樣。 “你真要拿著這些東西去找顧義甫?天知道他看到這玩意會是什麼反應。 “我覺得相比起他秉公處理這事的可能,還是他惱羞成怒乾掉你的可能性更大。” 陳世襄搖頭,拿著文件袋站起身來 “去試試看,不能因為可能小,就不去做,不然窮人也就不用改變命運,孫先生當年也就不用革命了。 “這件事理在我們,就算顧義甫不給我麵子,也不會乾掉我的,不過去之前我得先跟我表哥打聲招呼。” 上次趴在顧家書房外偷聽,祥叔那個一臉富態且時刻帶著笑容的中年老頭,可是準備讓人乾掉自己的,雖然最後讓顧義甫叫停了,但不能因此忘記那人是個危險人物…… 跟這些混黑起家的人打交道,還是小心點的比較好。 …… 法租界華格臬路,陳世襄一手把著車把,一手抱著一束鮮花拿著一個文件袋,踩著特務處的自行車騎行而來。 這兩天他有意從霞飛路路過,發現三味書屋一直沒開門,想來應該是上次之事後,顧瑾就一直留在了家裡。 今天去顧公館,正好報個平安,當然,表麵上,他得是去追求人家,所以,一束鮮花是少不了的。 還沒靠近顧公館,隱隱就聽見了叫罵之聲從大門處傳來。 “還有人敢在顧義甫這個狠人家門麵前罵人的嗎?”陳世襄帶著疑惑,加快了踩踏板的速度。 “讓開,你們這群顧家走狗,讓我進去!” 陳世襄車停在顧公館的大鐵門外,在他旁邊,穿著一身白色孝衣,手裡捧著一尊遺像,鼻青臉腫的韋實興正用力叫罵著,想要突破安保人員的阻攔,沖進麵前這座大宅。 看他這樣子,先前應該是已經挨過一頓胖揍。 陳世襄沒用自己的熱臉去貼韋實興的冷屁股,他上前攬過一個明顯是小頭頭的安保人員,這人他上次來時見過,對方也明顯認出了他,因此沒有抗拒。 能負責給人看大門的,什麼都可以缺,就是不能缺眼力見。 “兄弟,來,抽支煙。”陳世襄掏出哈德門。 等小頭頭將煙點燃抽了兩口,陳世襄才接著問道: “給我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陳世襄能理解韋實興為什麼來這裡叫罵,但他不理解顧家的人為什麼會任由他在這裡叫罵。 難不成是顧義甫知道這事的原委,因此心虛理虧,才任由韋實興這個受害人在這裡叫罵? “我不知道。” 麵對陳世襄的問題,小頭頭將腦袋搖成了撥浪鼓,他看了看手裡的燃了半截的香煙,很想將它還給陳世襄。 雖然不知道麵前這人是誰,但看他上次來時和小姐之間那種微妙的氣氛,說不定未來就會是姑爺,他可不敢碎嘴子。 “行吧,那這樣,顧先生在家吧?”陳世襄換了個問題。 小頭目猶豫了一下,最終看在香煙的麵子上點了點頭。 “那你去通報一聲,我有事要見顧先生,順便跟你們小姐說一聲,你就跟她說姑爺來看她了。”陳世襄拍著小頭頭的肩膀,也不為難他這個小角色,總不能因為人家抽自己一根煙,就讓人家丟了飯碗。 很快,小頭頭回來了,並示意陳世襄可以騎著自己的自行車進去。 “別為難他啊,我估計一會顧先生還要見他,你看你們把他給打的!”陳世襄進門前指著韋實興對小頭頭叮囑道。 又不是我們想打他,誰讓他跟個瘋子一樣強沖顧公館,這還是顧先生發話才放過他的呢……小頭頭在心裡嘀咕。 一手騎車,一手抱著鮮花,嘴裡還叼著一個文件袋,陳世襄頓時成了顧公館內最獨特的那道風景線。 在路過一塊草坪時,陳世襄的自行車意外地停了下來。 草地上兩個女孩正在打羽毛球,一來一回,肆意舒展著自己的身姿。 這兩個女孩陳世襄都認識,一個是顧瑾,這不用說,至於另一個,陳世襄就有點驚訝了,他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對方。 “嫂子?!”陳世襄放下自行車腳架,朝打羽毛球的人驚訝喊到。 嫂子怎麼會在這兒? 旁邊突然傳來聲音,顧瑾和陳書雲都被吸引了注意力,羽毛球落在地上。 見來人是陳世襄,顧瑾的神色一下子變得復雜起來,站在那兒沒有說話。 倒是陳書雲,見到陳世襄出現在這裡,也是露出一臉驚訝之色。 “嫂子,你怎麼會在這裡?”陳世襄上前好奇問道。 “我跟小瑾是朋友,當然是來這裡找她玩了。”陳書雲一邊擦著額頭上晶瑩細密的汗珠,一邊好笑地說道,“倒是你,上次後,也沒和你表哥一起來家裡坐坐,你怎麼到這來了,還抱著一束鮮花。” 陳書雲說這話時,目光不由往顧瑾那邊瞧了瞧,這棟別墅裡有資格讓別人送花的,好像也就隻有這位了。 瞧見顧瑾看著陳世襄,滿臉的復雜神色,陳書雲心中暗道果然。 這表弟還真不一般,才來上海這麼點時間,就能抱著鮮花進入顧公館了。 陳世襄注意到陳書雲的眼神變化,作老實狀嘿嘿一笑。 “這不是上次惹顧小姐生氣了,這次專門來上門道歉嗎。”陳世襄說著,抱著鮮花朝顧瑾走了過去,同時不忘給顧瑾使眼色打口型。 “生氣!生氣!!”他眼神往後麵跟來的陳書雲示意。 顧瑾的人設是漂亮,大小姐,以及討厭陳世襄,這時候可不能在外人麵前漏了。 見陳世襄瘋狂使眼色,顧瑾立馬反應過來,縱然心中不適應,但還是立馬板起了臉。 “你怎麼又來了!”顧瑾收斂起臉上所有的表情,隻是淡淡地看著陳世襄,如此顯眼的態度擺明了是不歡迎他,就仿佛陳世襄的到來會汙染了顧公館的空氣一般。 “這不是最近工作上的事情忙完了,特意來看看你嗎,喏,送給你的。”陳世襄笑著將鮮花遞了過去。 顧瑾心裡一動,聽出了陳世襄的言外之意,她沒有微笑,直接用眼神拒絕了鮮花。 陳書雲在一旁見著這局麵,後悔自己跟過來了,事情和她想象的好像不太一樣。 陳世襄一副一點也不在意顧瑾態度的樣子,直接將花拿給了陳書雲。 “嫂子,你先替小瑾收著,她臉皮薄,當著你的麵不好意思呢,行了,你們繼續玩羽毛球吧,我先去見見我老丈人。” “……” 真的隻是臉皮薄麼? 陳書雲抱著鮮花,心底默默反問。 跟陳書雲說了幾句話,陳世襄便揮手告別,繼續騎上自行車朝別墅而去。 …… “陳先生說要見我,不知道是什麼事?” 依舊是上次那個客廳,祥叔依舊站在顧義甫身後,顧義甫看著陳世襄,目光在陳世襄手中的文件袋上打量了兩眼。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因為事跟顧先生也有點關聯,我們不好擅自處理,所以特意登門拜訪。” 陳世襄說著,拿出自己手中的文件,文件夾的封口上還有淡淡的牙印。 “顧先生,你先看看裡麵的東西吧。”陳世襄將文件推了過去。 顧義甫看了陳世襄兩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拿起文件袋,又看了一眼上麵的牙印,眉頭微皺。 取出裡麵的東西,裡麵有的是賬單,有的是手寫文字記錄,有的是照片,照片裡的內容也不一而足。 隻是隨意看了一小部分,顧義甫的眉頭就深深皺了起來。 文件沒有看完,顧義甫就將其放下,臉色冷了下來。 “你拿這個給我看,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甄懷畢竟跟顧先生關係不一般,他觸犯國法,處置之前,總得先知會顧先生一聲。家醜不可外揚,如顧先生想要自行處置,也是可以的。” 處置是必須得處置的,區別就在於誰來處置了。 顧家自己提前把這事處置好,那是大義滅親。 顧家自己不處置,這些事一旦爆出來,即使顧義甫不知道這些事,也得落一個包庇的罪名。 不知不覺,陳世襄就又給了顧義甫一個麵子。 顧義甫臉色低沉,他盯著陳世襄看了幾眼,不知道想表達什麼,然後對身後的祥叔招了招手: “祥叔,你親自去把甄懷帶來,另外,讓人把那個韋實興也帶進來。” 祥叔看了看那一遝文件,雖然不知道裡麵說的是什麼,但對甄祥做的一些事,他是明白的。 現在看來,隻怕是事發了。 想到這,祥叔不由再次看了一眼對麵的陳世襄。 這個年輕人,夠勇,兩次上門,兩次都撩虎須。 但年輕人隻夠勇是活不長久的! Ps:總算還是在12點前寫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