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大楚皇宮,新君早朝。 項沖興奮至極,他早早換了龍袍和冕旒冠,在後殿等待良辰吉時,便要百官叩拜他這位大楚新君。 “母後,您看兒臣像不像皇帝?” 項沖昂首挺胸,龍行虎步的走來走去。 栗太後笑道:“我兒也是項氏族人、太祖苗裔,當然像皇帝。尤其我兒穿上龍袍,比誰都更像皇帝。” 母子倆的對話,一旁的陳公公聽了卻覺得不是滋味。 兒子不聰明,怎麼當娘的也糊塗? 皇帝就是皇帝,又不是戲子,哪需要問像不像的? 但陳公公是個真奴才,從來沒有忘記自己身為奴才的本分。 即便心裡對主子有意見,嘴上也永遠不會說出來。 “文武百官來了多少人?”項沖又問道。 陳公公是大內總管,在宮中有無數眼線。 正殿裡來了多少朝臣,陳公公最是心裡有數。 “啟稟陛下,依楚律,年俸兩千石以上的官員,可每日上朝麵聖。” “京城之中,符合標準的文武官員共有七百三十二人。” 項沖喜道:“竟然有七百多人來給朕磕頭?!” “額……” 陳公公實在不明白。 明明已經貴為大楚天子,卻隻想著有幾百個人給他磕頭? 範氏仍然掌控大楚大權,項沖卻好像渾然不覺,一點緊張感都沒有? 陳公公耐著性子解釋道:“具備上朝資格的文武大臣有七百多人,但各級官署要留人值守,另有事假、病假、外派出京大臣多人……” “行了行了。” 項沖聽陳公公羅裡吧嗦,才知道上朝磕頭的人其實沒那麼多,他頓時興致減半。 “你就直接說,今天到底該來多少人,已經到了多少人,還缺多少人?朕要重罰那些該來卻沒來的!” “啊?”陳公公愣道。 新君臨朝第一天,不廣施恩德、大赦天下,卻重罰大臣? 這合適嗎? 項沖一瞪眼:“怎麼?下臣藐視君上,朕還不能懲罰他們?天子威嚴何在?君臣體統何在?” “陛下說的都對!” 雖然陳公公一根手指頭就能捏死項沖,但還是立刻跪下附和。 老太監無奈道:“今日該上朝叩拜新君的文武官員,至少應有三百六十五人,實到三百六十四人,尚缺一人……” “竟真有一人敢不來?” 項沖怒極反笑。 “傳旨,將那個不知好歹的家夥罷官、下獄、抄家,然後滅族!” 陳公公驚訝道:“可是陛下……” 項沖揮手打斷:“滅九族!誰都不許求情!” “可那人是範離……” “咳咳咳!!!” 項沖猛得咳嗽,一張臉憋成豬肝色。 “你怎麼不早說!?” 陳公公苦笑。 早說? 您倒是給人說話機會了嗎? “陳公公,不是讓你去範府傳旨了嗎?範離為何沒來?”栗太後板起臉說道。 “這……” 陳公公沒臉說,隻用眼睛朝天上撇去。 他的意思很簡單:還沒到時辰,人家範離隻是沒來,卻並未遲到。 “不等範離了!朕現在就早朝!” 項沖一想起範離,自己也是渾身上下不舒服。 他還真怕一會兒範離來了,要是不肯給自己三跪九叩,那可真讓他下不來臺了。 索性,先享受百官叩拜再說! “陳公公,起駕金鑾殿。”項沖豪氣乾雲的說道。 老太監一陣無語。 這不就在金鑾殿的後殿嗎?繞個彎就是前殿,還起什麼架? “是,起駕。”陳公公有氣無力的說道。 前殿。 文武百官一個個麵色凝重,任何人都沒有說話,連低語都沒有。 群臣隻用眼神交流信息,顯然都知道今天是個極特殊的日子。 “陛下臨朝。” 突然,群臣聽見大內總管太監的唱喏聲。 他們熟練的行動起來,按照自己的品級、屬衙開始站位。 項沖在龍椅上落座,居高臨下看著大楚文武百官。 嗬! 這就是天子視角? 真特麼的爽! “跪。” 陳公公知道新皇帝在期待什麼,他也不耽誤功夫,直奔主題。 “臣等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官果然跪了。 項沖看著三跪九叩的百官,卻覺得莫名別扭。 明明他們下跪磕頭的動作熟練無比,但三百多號人一起磕頭,卻完全是參差不齊的。 除了下跪的動作不夠整齊,群臣們連山呼萬歲的聲音零零散散。 “戲班子唱的都比他們好聽。”項沖在心中鬱悶道。 或許,上朝本來就是如此? 項沖不相信,滿朝文武敢糊弄自己。 隻是他剛給文武百官和自己找了個臺階下,就看見金鑾殿外,有一個偉岸的身影向這邊走來。 “晉公到!” 宮殿外的太監唱喏一聲,項沖整個人都精神了! 不對,應該是緊張了。 “晉公?為什麼不喊名字?”項沖在心中道。 他卻是忘了,範離有站拜不名的特權。 範離微笑著,邁步走進金鑾殿。 幾乎是同時,朝堂上的百官全部起身。 眾官員的動作整齊劃一,從左右兩邊齊刷刷對範離鞠躬行禮。 “下官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見過晉公。” 雖然不用下跪,隻是鞠躬之禮。 措辭也十分的簡單,用‘見過’而非‘參見’。 但群臣的動作實在太整齊,聲音也太洪亮。 在氣勢上,簡直完全碾壓剛才的山呼‘萬歲’! “艸!”項沖在心裡罵了一句。 原來,文武百官不是不能,隻是不想叩拜自己,剛才是糊弄鬼呢?! 範離走到百官隊列最前麵,對著龍椅上的項沖微微一笑。 項沖被笑得渾身不自在,更看見範離腰間佩劍。 “大膽!” 項沖緊張過度,脫口而出。 “範離,你是臣,朕是君。你上朝不拜君,更佩戴兵器,莫非要造反……嗎?” 因為太過緊張,項沖差點再加一句‘陳公公,拿下他’。 幸虧項沖忍住了,他也知道楚國錢糧盡被範氏商行暗中掌控,最精銳的衛戍軍也對範氏唯命是從。 拿下範離? 這種蠢事連他都乾不出來。 範離笑了。 聽見項沖這樣質問自己,他當然要笑。 “陛下。” 範離隻說了兩個字,就讓項沖興奮得渾身微微顫抖。 “他喊我陛下?範離承認我是皇帝了?哈哈哈哈!” 項沖笑得合不攏嘴,剛才的憤怒和緊張立刻被他拋到九霄雲外。 “那個……愛卿請說?”項沖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 範離點點頭:“陛下,臣本有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劍履上殿、見君免跪的權力,您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