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具身體，漂浮在半空中。 看年齡，一老一少。 看狀態，一死一活。 張居正掏出一張符，揮手印向天空！ 他並非符籙修士，不善此道。 但此符出自大明國師藍道行，絕非凡品。 符紙飄向天空，自行解體消散。 下一瞬，天空顯現出數畝地方圓的朱紅大字： 合！ 張居正微瞇雙眼，神情凝重。 這張符籙莫非能讓兩具相隔萬年的身體，合二為一？ 國師藍道行，此人太過神秘！ 他仿佛是憑空出現，卻立刻得到嘉靖帝重用。 長久以來，國師在大明黨爭中不偏不倚，維持中立。 但到了關鍵時刻，他竟毫不猶豫的支持萬歷太子！ 合字符，到底有何神效？ 張居正屏氣凝神，拭目以待。 突然！ 桀王屍渾身劇烈顫抖，仿佛要詐屍般！ 嘭！ 一聲悶響過後，張居正擔憂的詐屍並未出現。 屍體，居然兵解了！ 瞬間的霧化兵解，化作塵埃消散於風中。 張居正瞪大雙眼，難以置信看著眼前的情形。 怎麼回事？ 難道國師錯了？ 半空中，隻剩下萬歷太子重傷未醒的身軀，半死不活漂浮著。 “我千裡迢迢而來，竟不能救活太子？” “這可如何是好？” 天空中，合字符筆鋒雄勁，威嚴神聖。 但隨著桀王屍兵解化灰，巨大‘合’字顯得無比諷刺。 嘭！ 又是一聲悶響。 張居正驚恐抬頭，一幅他絕對難以接受的畫麵出現了！ 大明萬歷太子的身軀，也如桀王屍一樣，兵解化灰。 “不！” “太子！！！” 張居正大聲悲呼，血淚奪眶而出。 “藍道行誤我！！！！！” 此刻，張居正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國師藍道行是嚴黨！ 他欺騙了自己，欺騙了徐階，甚至欺騙了陛下！ 嚴黨一直支持景王登基，最是盼著萬歷太子出事。 現在看來，藍道行竟是嚴黨隱藏多年的一記殺招！ 今天他圖窮匕見，直接斷了萬歷太子的生路！ “啊！！！！！！！！！！” 張居正仰天痛呼，恨不能立刻殺回京城，取下藍道行的狗頭。 天空中，漸起一層沙霧。 張居正看在眼裡，痛在心中。 他知道，這是萬歷前世今生，兩具身體兵解所化飛灰。 他們就這樣彌散在空中，如同孤魂野鬼一般。 下一瞬，飛灰漸漸起了變化。 它們開始聚合，如捏沙成泥般，逐漸凸顯出人形。 張居正目瞪口呆！ 饒是他閱歷豐富、學識淵博，也未曾見過此等奇景！ 天空上，巨大的‘合’字灑下一道赤紅光柱，恰好籠罩那具人形。 張居正懷疑，自己是在見證傳說中的造化之道！ 血與肉、骨骼與脈絡、皮與毛。 泥沙之中，竟能生出這些！ “張居正，你辛苦了。” 當熟悉的聲音傳來，半空中那具人形泥沙已經徹底變成真人。 他的容貌、年齡，與萬歷太子一模一樣。 唯一的區別，他身著帝王服飾。 但再細看，這身龍袍冠冕竟非大明製式。 “大夏龍袍？！” 張居正博覽群書，曾經在一本古籍殘篇上見過，大夏天子的穿戴便是這種風格！ “太子，你……您的傷好了？”張居正不太確定的問道。 萬歷太子張開雙目。 他瞳孔精銳有神、靈氣充盈，明顯狀態極好！ “張居正。” “臣在。” 聽出萬歷太子語氣變得嚴肅，張居正趕忙端正態度。 “今後，除非在嘉靖麵前，你都不許稱我為‘太子’。” 張居正震驚！ 萬歷太子剛才的話，實屬大不敬。 但他麵對萬歷，竟心神震撼不能自已，隻下意識問道：“臣……該如何稱呼您？” “當然是陛下。” 萬歷太子的回答出乎意料，又似理所當然？ 他居高臨下俯視張居正，巨大威壓仿佛從四麵八方湧來。 “難道，朕不配君臨天下？” 噗通！ 張居正無話可說，隻能跪下以示臣服。 這一刻，萬歷太子終於笑了。 “愛卿平身。” 張居正起身，卻再也無法站直。 他躬身如一隻蝦米，盡可能保持恭順謙卑的姿態。 曾幾何時，他是萬歷太子的老師，更是其救命恩人。 張居正可以教導萬歷，甚至教訓萬歷。 但從今日起，一切都已是過眼雲煙。 從今以後，隻有臣子張居正，和萬歷陛下！ “陛下，臣鬥膽請問一件事。”張居正心有疑問，不吐不快。 “你救駕有功，但說無妨。”萬歷太子淡淡笑道。 “陛下您是如何……” 死而復生？ 這四個字，張居正竟有些說不出口。 但一時半會，他也想不出很好的表述方式。 “嗬嗬嗬……” 萬歷笑了，笑得得意，甚至笑得驕傲。 “張居正。” “臣在！” “你已知朕乃帝桀轉世，那也該知道朕的先祖是誰？注意，朕說的是前世先祖，並非這一世姓朱的乞丐。” 張居正咽了咽口水，隻當沒聽見萬歷後半句大逆不道的言論。 “陛下的先祖……是帝禹。” 萬歷似笑非笑。 “帝禹之上呢？” 張居正立刻背書式的回答。 “帝禹的父親是鯀，鯀乃顓頊之子。” “昌意生顓頊，軒轅生昌意。” “少典生軒轅，伏羲生少典……” 說到這裡，張居正愣住了。 伏羲？ 上古大賢，但與萬歷從泥灰中復生有什麼關係？ 他瞬間聯想到另一個人，傳說中與伏羲血脈相連的至親之人！ 女媧！ 張居正艱難的咽了咽口水，抬頭，正對上萬歷有些玩味的目光。 “傳說……女媧曾經捏泥造人……” 傳說，總是難免有偏差。 人，未必是女媧創造的。 但女媧捏泥，或許是一門失傳的秘術神通。 “伏羲氏與媧皇氏居於昆侖山，二人結為夫妻。” “朕乃伏羲媧皇血脈。” “【摶土造人】神通，大夏經歷十七帝帝王，終於在朕身上得意重現。” “與媧皇神通相比，朱明皇室秘傳的【日月玄經】又算得了什麼？” 張居正低下頭，一言不發。 萬歷的每一句話，都幾乎是大逆不道之言。 偏偏他是大明正統儲君，張居正更覺得左右為難。 “朕記得，大明有人一直想動搖朕的儲君之位？” “是！” 張居正精神一振。 終於聊到正題了，這才是他關心的。 “嚴嵩？” “沒錯！”張居正連連點頭：“因為次輔徐階支持陛下您，嚴黨便選擇支持景王。尤其最近一段時間，景王聲望日隆。” 他說得很含蓄。 其實，大明景王並非什麼人中龍鳳。 在朱明皇室中，甚至屬於庸碌之才。 但正因為景王庸碌，嚴黨才願意扶持這種容易掌握的傀儡。 最關鍵的，是萬歷在雲夢山、雲州城連翻失敗，聲威大損。 此消彼長之下，碌碌無為的景王反而有了老臣謀國、沉穩練達的賢者形象。 “那就把他們都殺了。” 萬歷一句話，差點讓張居正栽倒！ 什麼情況？ 萬歷太子飛揚浮躁也就罷了，竟已融合前世，怎還一點長進都沒有？ 帝桀，也就如此而已？ “陛下不可！” “嚴黨在朝中根深蒂固，勢力盤根錯節，已非輕易能鏟除的存在。” “臣的老師徐階建議，嚴嵩壽元將盡，最多二十年必然謝世。隻要嚴嵩一死，嚴黨便沒了領頭羊，到時候陛下再行振作之舉，定能掃清宇內、坐穩江山！” 張居正一口氣說出徐階的計劃，滿懷期待看著萬歷太子。 二十年，對修行者而言並不算漫長。 尤其萬歷如此年輕，至少有數百年壽元可用，不必急於一時。 然而，萬歷卻搖了搖頭。 他的否定，直接讓張居正心涼半截！ “張居正，你還能活多久？” “額……” 張居正一愣。 他在雲夢山燃燒百年壽元，換得今日合道境巔峰修為。 但論壽元，確實與嚴嵩差不多，都是黃土埋到脖子的人了。 “臣，臣還能堅持。”張居正苦澀道。 他也不想死，找書苑 wwｗ．zhaoshuyuan.coｍ 但唯一的希望是嘉靖帝能舉國飛升，將他帶入仙界。 隻有位列仙班，張居正才能脫離凡人壽數的苦海。 “你等不起。” 萬歷搖搖頭。 “所以，嚴嵩必須死。” “嚴嵩死，嚴黨滅，大明百官才能一心。” “一心奏請嘉靖親征，掃滅天下諸國，行舉國飛升之事。” 張居正大驚。 他沒想到，萬歷竟說出這番話來。 百官奏請嘉靖親征？ 這似乎有些大逆不道？ 萬歷道：“你們都沒看出來，唯有藍道行知道，嘉靖帝隻愛長生，不愛仙界。” “怎麼可能！？” 張居正目瞪口呆。 自從嘉靖帝即位以來，口口聲聲說的都是舉國飛升。 大明億兆黎民，以江山養嘉靖，造就他這天下第一人。 都指望有朝一日舉國飛升，雞犬升天。 若嘉靖帝不肯成仙，百官的希望在哪裡，百姓的希望又在哪裡？ 嘉靖豈敢以一人，欺騙整個大明？ “是真的。”萬歷冷笑道：“你別忘了天上有什麼？” 有什麼？ 張居正呆愣半天，突然明白過來。 還能有什麼？ 當然是有祖宗。 太祖飛升仙界，至今若未隕落，在仙界至少是一方雄主。 嘉靖飛升後，到底是自立山頭，還是投靠祖宗？ 從來都是太子想當皇帝，可沒有皇帝想重新當回太子的道理。 萬歷用手指天，滿含譏諷的說道：“大明，列祖列宗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