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導的戲,一年拍完?可能嗎?」
楊蜜先問出來了一個核心問題。
誰不知道王佳衛拍戲慢?
什麼《東邪西毒》之類的不提,光一個《2046》就拍了5年。
現在讓他一年內拍完?
這不是在開玩笑?
而徐浩鋒則很實在的搖了搖頭:
「肯定拍不完。」
「那咋辦?」
「拖。反正電影已經開拍了,十年來投入已經投入這些了……雖然壓力還是有的,但王導已經習慣了。」
「……」
「……」
一段話懟的兩口子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真任性啊……
真不愧是你。
而這時候,楊蜜不自覺的來了一句:
「十年……六千多萬……媽呀,這錢要是拿到房地產市場上……別的不提,十年前,六千多萬得在浦東買多少房子?現在不得翻幾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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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害。
隻是在聽到了徐浩鋒的話後,想了想,說道:
「也就是說,她落選,並不是不如張子怡?」
「對……我們真的沒修改劇本的時間了。而且……說到底,宮二的篇幅過重。要真這麼弄,一線天的劇情就沒了。」
「……嘖。」
許鑫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讓上影廠給點時間緩緩?
這辦法倒可行……
可問題是不至於那麼卑微吧?
更何況,這劇本要是按照原來的不改的話……憑借一個導演的直覺,許鑫感受到了一股相當大的局限性。
正琢磨著,門外的楊大林走了進來:
「鍋開了,要不先吃飯吧?」
「誒,行……徐導,咱們邊吃邊聊吧?」
「好。」
「喝什麼酒?茅臺行麼?」
「這……還開著車呢。」
「那有什麼的?一會兒讓人送一趟不就得了。就茅臺吧,茅臺+涮鍋,不挺好的麼?」
許鑫笑著看了看櫃子上的酒……
選了瓶存貨最稀少的91年的茅臺。
徐浩鋒為了妻子的角色真的出了不少力,而且看得出來,他也真的挺不甘心的……
這人能處。
那就喝瓶好的吧。
……
老許家的茅臺存數到底有多少一直是個未知數。
連許鑫自己都不知道。
反正印象裡,在那個好多人都玩梗,戲謔的說吃切糕喝茅臺就是有錢人的時候,他家的茅臺已經「長期穩定」的供應了許多年。
並且各種年份的都有。
甚至連日常喝的,都不是當年產的茅臺。
而是至少五年前或者六年前的那種。
當年的新茅臺喝了咳嗽。
火爐,為冬天的暖房提供了強勁的溫度支持,在搭配桌子上麵熱氣騰騰的火鍋,徐浩鋒的眼鏡一進入到暖房裡,就已經結成了一片厚厚的白霜。
今天這頓飯就三個人。
楊大林夫婦基本不怎麼摻和女兒和女婿的工作,倆人守著外孫和孫女自己吃自己的,也是怡然自得。
熱氣騰騰的火鍋很適合飲酒,尤其是這種上了年份酒液微黃的柔順滋味。
一口酒下肚,品嘗著那新鮮的手切羊肉與芝麻醬調料混合的滋味,徐浩鋒便忍不住點點頭:
「涮肉還是得在家裡吃啊。真得勁。」
「哈哈~」
看著他那真心實意的贊美,許鑫心說這位還真的挺妙的。
不是那種特別讓人討厭的性格。
喝酒,得找個話題。
而今天這桌上通用的話題,就是功夫。
許鑫不懂武功,哪怕這幾年天天看著媳婦練,他基本也就當看不見。
所以此時此刻正好用一個新手小白的視角,聽聽雖然功夫不行,但因為家傳的原因,見的特別多的徐浩鋒是怎麼講的。
「徐導,您見過真正的比武麼?」
「見過。」
扒著自己手邊的糖蒜,徐浩鋒點點頭:
「像我啟蒙,是跟著我二姥爺來學……」
「那位二先生?」
「對,二先生李仲軒。當時我跟二姥爺學的時候,我小時候那個年代,就還存著一些老一輩的先生在。而這些老先生也收徒,收了徒弟,習武之人你得切磋嘛,有切磋,才有高下。所以按照舊時候的規矩,倆人切磋,你得有一個德高望重的人旁邊看著,有不少人找我二姥爺
……」
「見證人?」
「對。你得做個見證,不然門一關起來,就倆人。出來後你說你贏了我,我說我贏了你。誰能證明?沒人證明,倆人要是都不服,那不就結仇了?結仇,下一次在遇到,輕則見血,重則人命。
無形之中,可能兩個門派,兩個傳人……哪怕是師兄弟之間,都會有了隔閡。所以,這種切磋,得有個見證人。以後無論誰說什麼,去問問見證人怎麼說,誰輸誰贏,也都有個交代。」
聽著他的話,許鑫微微點頭:
「原來如此……就是說,本質上,大家還是希望把這種比試,定義為一種……比賽。友誼第一,勝負第二,對吧?」
「可以這麼理解。畢竟,你問許多老先生,武術最高的定義是什麼?他們回答你的其實就是兩個字:止戈。有武術傍身,但誰都不希望靠它來惹事端。」
「但諷刺的是功夫、武術這些從誕生時,就是為了跟人搏殺用的。」
「對。但有意思的點其實也在這……你看啊,功夫是為了跟人搏殺而用,但功夫的最高境界,其實就是和平。同樣的道理,你細化下來,所謂的拳腳功夫,其實一開始的發明,都是為了代替兵器的作用。
就像我和蜜蜜練的形意拳,形意拳講究的是什麼?脫槍為拳。意思是我放下了槍,用拳和用槍的道理是一樣的。所謂的功夫,招數,其實更像是兵器使用方法的延伸。
但有意思的地方來了……從我小時候開始……包括現在我們做《一代宗師》的資料,問那些先生。問所有人比兵刃和比拳腳哪個更危險?回答的也都是統一的……」
「意思是拳腳比兵刃更危險?」
「對。」
「為什麼?」
「因為拳不好控製。你比兵刃,大家心裡都有一個底線,不是生死鬥……那招式肯定都得避過要害。我本來一刀要砍你脖子的,結果改成了砍胳膊。或者是紮心口改成了紮肚子……收著勁,以招式獲勝,大家先天都有一份控製。但你要是比拳,你一個半步崩拳打人肚子的,結果對方一挪身位,一拳打肝脾上了……」
「那人就死定了。」
「對。所以你看,這又繞了回來。功夫的大成是止戈,不戰而屈人之兵。都知道你強,打不過,乾脆咱們別打了,聊聊天得了。而你使拳腳,本意是作為兵刃的延伸,結果反倒是兵刃不容易死人,但拳腳無眼~」
「聽起來有點畫圈圈的意思。」
許鑫提起了杯子。
倆人碰了一下後,他又繼續說道:
「但我覺得這些事情的魅力,其實也在這了。從主觀到客觀,從客觀到主觀……現在琢磨一下,太極拳還真的挺深奧……不,應該說太極這個道理是真的把世間的東西解釋到了極致。生死輪回,生生不息,循環往復,周而復始……」
「對。」
呷了一口酒,端著碗又夾了一快子涮肉的徐浩鋒應了一聲:
「套用好多道理其實都能解釋。比如水至清則無魚。比如出淤泥而不染……功夫也好,為人處世也罷,好多事情其實都是互通的。」
這時,楊蜜開口說道:
「所以延續這個思路,宮二其實沒錯。」
見倆人看自己,她說道:
「我說的是我設計的宮二,那股倔強和霸道……她就像是一個愣頭青,別人都在打太極,但她不想打太極。踐行完了自己的道理,履行完了自己的職責,就可以了。她傍身的東西不是武功,而是自己的性格。吃虧也好,抉擇也罷,她把自己留在了自己最需要停留的時光裡……」
說到這,她忽然笑了起來。
「我覺得我
沒錯,宮二的性格本身就應該是這樣才對。剛才我還在想,難道我真的演的太霸道了?……但現在想想,不是。
從師兄你和我老公聊的話裡,我就在想一件事。如果所有武人都能達到你所言的:「止戈」這個境界,那麼,這些達到止戈境界的人,用基數來看,同樣是蕓蕓眾生中的一員。因為大家都止戈了,那說明眾生就平等了。
而在他們之中誕生的「一代宗師」,按照你們倆的「太極」理論來看,一定也應該是一個快意恩仇的人。畢竟這是一個相對的輪回嘛……
所以,要是真這麼來表現,那麼我的宮二一定是那些宗師的宗師。除非所有角色都和宮二一樣快意恩仇,否則,這部電影裡,宮二就應該是最大的那一抹亮點!」
她笑的似乎很開心。
那模樣就像是在說……
「不是我錯了,錯的是你們!」
「我對了,隻是你們不認而已!」
那種驕傲和得意,一下子看的徐浩鋒眉頭就皺了起來。
但不是說生楊蜜的氣。
而是在思考她的話語。
是這樣嗎?
如果能扣合《一代宗師》的主題……
如果真的以「太極」或者「陰陽魚」的理論來看的話……
在一群性格極端的人裡麵,那個圓潤之人就是特立獨行的宗師。
而在一群圓潤之人中,也隻有那個特立獨行的人才是最閃亮的那一個?
自己和王導、周編劇設計劇本的階段,就是從一個普通人變成一代宗師的階段。
可以說,他們三個人的視角,是以「普通人」的視角而定。
可如果站在「宗師」的視角而言呢?
宮二的行為又是什麼?
所有人都一笑泯恩仇,所有人都可以不去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