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您這是有心事?”
胡亥親自迎趙高坐下,吩咐下人上茶之後,便揮退了左右,有些疑惑地問道。
有些事,可以做,卻不可以一直掛在嘴邊。趙高搖了搖頭,看了一眼麵上喜色未退的胡亥,不著痕跡地微微皺了皺眉。
“又招攬了一些人才?”
一聽趙高問起這個,胡亥頓時就興奮起來。
“是來自故韓的人才,姓張,祖上五代,都曾做過故韓的國相,家學淵源,據說是特地慕名來投的,我今日親自設宴接待的,其人神采照人,談吐不俗,確實是個胸有溝壑的人才……”
聽到這裡,趙高有些詫異地抬起頭來。
“故韓相國世家的子弟——”
胡亥重重地點了點頭,臉上神色振奮。
這是目前來投奔他的門客中,最有分量的人才。但這一份身份,就足以讓他以禮相待。看著依然沒從興奮中回過神來的胡亥,趙高目光微微閃動了一下,語氣有些不易察覺的遲疑。
“公子,或許可以抽空讓他見一見左相……”
胡亥沒有聽出趙高話裡的意味,反而眼睛一亮,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師父所言極是,我是該幫他引見一下李相——師父若是有空,也不妨見見這位……”
趙高聞言,隨口敷衍道。
“有機會再說吧,倒是左相那邊,若是有機會,可以盡快安排他們相見……”
胡亥深以為然。
大秦雖然左右相分權,但實際上,朝中政務,大多出自左相李斯之手。自己要想給張公子謀一個重要的位置,還需要李斯的點頭。
“公子若是需要人才,我這裡倒是有個人選……”
趙高忽然想起什麼,放下茶杯,看向胡亥。
“師父請說——”
聽到趙高向自己親自推薦人才,胡亥頓時來了興趣,興致勃勃地提起茶壺,親自給趙高滿上了一杯茶水。
“禦馬監章邯——”
趙高躬身道謝後,緩緩道。
“此人,雖然隻是禦馬監養馬的官員,但性格沉毅,做事認真,進退有度,而且頗有勇武,公子親往請之,必能收心……”
一聽隻是禦馬監的一個養馬的低級官吏,胡亥頓時興趣沒了大半。
不過,畢竟是趙高親自推薦的,他倒也不敢駁了臉麵。
認真地點了點頭。
“既然師父吩咐,孤自當抽空前去拜訪……”
看著胡亥臉上不以為意的神色,趙高熟知胡亥性情,知道他並未重視,心中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不過,並不著急。
畢竟,那章邯隻是一個禦馬監養馬的低級官吏,在那裡又跑不了。到時候,隨便以十八公子的身份給點小小的恩惠,再提拔出來,放到適當的位置上,便是一現成的助力。
兩個人又細細地說了一會兒話。
胡亥最近也沒閑著,身為大秦目前最受始皇帝寵愛的皇子,他幾乎是光芒萬丈,各地人才,紛紛來投,其中不乏原本六國的貴族。
這些人都頗有些才華,對他現在來講,留下就能派上用場。
一時間,讓他有些萬眾歸心,羽翼漸豐的感覺。
而且,另一項大工程,也已經快馬加鞭的走向了正規,在鹹陽周邊的六個縣中,都悄無聲息地樹起了幾個大工廠。
他親自檢查過,那些平日裡盡是毒煙的石炭,做成趙郢那狗東西所謂的煤球之後,竟然真的沒有了多少煙霧,而且燒的很好。
不僅可以取暖,還可以燒水做飯!
哪怕是以極低的價格賣出去,對自己來講,幾乎都是暴利。畢竟,那玩意兒,就在那裡躺著,平時白給都沒人要。
最關鍵的是,如今寒冬即將到來,此舉必然能極大的緩解鹹陽城內百姓燒柴的壓力,自己這份功勞,絕對能讓阿翁大吃一驚。
一想到到時候,來自始皇帝的嘉許,胡亥就忍不住眉開眼笑,內心充滿了期待。
“公子不可鬆懈大意,若是有空,還是盡量多往陛下那裡走一走,免得被有些人鉆了空子……”
趙高意有所指。
這一次,胡亥倒是聽了進去,頗為警惕地看向趙高。
“是不是趙郢那狗東西又變著法子的去討好陛下了……”
趙高:……
不,恰恰相反,我覺得好像是陛下在變著法子討好趙郢……
當然,這話有點大逆不道,他沒敢說。
“阿翁的脾氣我知道,他老人家喜歡的還是像大哥那樣能為他分憂解難的,趙郢那臭小子雖然有些小聰明,但他一個小孩子能為陛下做什麼?等到天氣轉冷,大雪紛飛的時候,阿翁就知道,還是我這個當兒子的,最能體諒他的難處……”
親自驗看過石炭功用的胡亥,信心滿滿。
趙高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最近十八公子聲勢日隆,府上門客雲集,變得越來越剛愎自信,就連平日出入的儀仗,都隱隱有了當日長公子的氣派。他的話,在這裡也越來越沒有效用了。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心中反而越發有些不安。
自從昨日從城西溪水草堂回來之後,這份不安就越發明顯了。
淳於越那老東西竟然態度大變,開始向陛下靠攏,那作為淳於越那老東西弟子的扶蘇,會不會發生態度上的轉變?
若是扶蘇肯低頭認錯,返回鹹陽,十八公子眼前的一切,瞬間就會變成鏡花水月,不堪一擊。
但這種話,他不敢說。
除了再次委婉地勸胡亥多往宮裡跑幾趟之外,他也沒有什麼好辦法。畢竟,十八公子的崛起,靠的是扶蘇自己作死,而十八公子能不能繼續現在的局麵,乃至於走上那個位置,靠的依然是長公子的繼續作死。
怎麼才能讓長公子再次主動地去觸怒始皇帝呢?
趙高憂心忡忡,卻不敢找人商議。
畢竟,目前能商量的人,隻有左相李斯。但李斯跟他又有不同,他身居左相,位高權重,天下政令,泰半出自左相之手。
除了始皇帝外,根本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
甚至就連始皇帝,都對他禮敬三分,並不是像他這樣,所有的一切,全靠始皇帝的信任恩寵,而且被始皇帝徹底的綁在了十八公子這條船上。
一時間,趙高覺得自己真是太難了。
……
下午。
趙郢又去了兵營。
去的時候,就見三千多名新兵,正筆挺地站著軍姿,在那裡大聲的背誦《六韜》,嘴角忍不住浮現出一絲笑意。
不愧是孟西白三氏的後人,這適應性真的很強。
於是,他從下午開始,又親自下場,指導眾人,訓練隊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