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上郡驚變(下)(1 / 2)

這可是邊關要地,外麵就是虎視眈眈的匈奴。

初來乍到的王賁,可不敢有半分的鬆懈,要是讓匈奴人抓住機會,伺機給來上一手,洗劫幾個村鎮,那才叫憋屈窩囊。

整個新年,他都帶著人四處巡視,順便慰問這些駐守邊塞的將士。

而扶蘇,則帶著幾個人,趕去了城西的青石陂。

青石陂是一處村落,因為村口有一處巨大的青石而得名。

與以往那些家族性聚集村落不同,這一處村落,居住的成分非常復雜,是這些年來,蒙恬駐守上郡的時候,斷斷續續從周邊匈奴部落那邊解救回來的漢人奴隸。

這些人大多都是已經沒有了家人的苦命人,被蒙恬的大軍解救回來之後,無家可歸,便被蒙恬和上郡的郡守延安置在了城西這一片土地上。

算是有了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這群人,好多都是臨時湊在一起過日子的,不過大家都是苦命人,倒也知道珍惜現在的日子,雖然清苦,但總算安穩。

扶蘇性子本來就仁厚,了解這種情況之後,沒少往這邊跑了。

帶著人手,幫助村裡的孤寡老人修繕房屋,給村裡無人照管的孩子送些吃食,有時候得了空閑,甚至會親自下地,幫助一些缺乏勞力的家庭去翻耕田地,清理溝渠。

時間久了,當地的百姓也便沒了一開始的惶恐,就連一些孩子,都反而親切地喚他長公子。

今日是大年初一,跟郡守一起祭祀完畢之後,扶蘇謝絕了宴會的邀請,讓侍從準備了一些吃食,悄然地離開住處,來到了這裡。

“公子仁厚,可世上受苦受難的人太多了,您這樣幫是幫不過來的……”

一位身穿縕袍,頭戴竹冠的隨行老者,看了一眼馬背上的長公子扶蘇,忍不住輕聲感嘆了一句。

扶蘇楞了一下,悶悶地點了點頭。

“蘇愚鈍,但能力有限,隻能幫一個算一個吧——”

說到這裡,輕輕地搖了搖頭。

“總不能袖手旁觀視而不見,我知道我這樣沒什麼出息,也起不了什麼大作用,但有些事,總歸是要做的——這樣我心裡也能好過些……”

身穿縕袍,頭戴竹冠的老者,目光溫和地看著這個性情仁厚的公子,神色越發恭敬了。

扶蘇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終日溫和有禮,有時候做事甚至還有些迂腐,但他的身上總是閃著一種獨特的魅力,讓人信服感佩,願意追隨左右。

一個下午,扶蘇帶著人,挨家挨戶地慰問了村裡的百姓,給那些鰥寡孤獨送出了一些吃食衣服,一直到天色晚了下來,這才帶著人趕回上郡。

可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之後,他就一直心神不寧,無法入眠。

到了半夜,他索性披衣而起,拿起一卷竹簡,挑燈夜讀。

上郡的天空,比鹹陽更加廣闊,繁星點點,如銀河倒扣,籠罩這一片原野和扶蘇公子房間裡的那一盞孤燈。

燈火搖曳,星星如豆。

新年已過,天氣也越發的寒冷淒清了。

一直到天色快亮,東方已經露出一絲魚肚白的時候,扶蘇才終於感覺到了一絲睡意,合衣躺下。

外間伺候的侍女,躡手躡腳地幫他吹熄了燈火,蓋上了被褥。

……

但今日的上郡,注定無法寧靜。

天色剛亮,城門之外,就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這馬蹄聲在城門外稍一停頓,驗看過符傳之後,便又直奔郡守府而去。

很快,整個郡守府都驚動起來。

郡守延臉色鐵青,匆匆起身,一邊派人通知將軍王賁,一邊親自動身,找到了剛剛睡下不久的扶蘇。

“公子不好,出大事了——”

顧不得扶蘇一臉倦容,郡守延神色前所未有的嚴肅。

“青石陂那邊又出現了讖言——”

扶蘇原本還有些困倦,聽到讖言兩個字,頓時一個激靈,困意全消!

始皇帝三十五年,出現過一絲讖言。

東郡天降隕石,有一塊隕石上刻著幾個大字——始皇帝死而地分。

這種事情,在秦朝連坐的律法之下,根本有人敢有絲毫的隱瞞,所以從伍長到裡正,又從裡正到亭長,再到郡縣,一級一級飛快地遞上來,很快就傳到了始皇帝的麵前。

始皇帝大怒,令人挨家挨戶的盤查。

然而無人認罪,當地的百姓,無人可以說出這石頭的出處,於是始皇帝盛怒之下,盡數誅殺了石頭周遭的所有百姓。

血流成河,那一片村落徹底淪為鬼蜮!

所以,一聽到這個消息,每個人都心中打了一個激靈,很快公子扶蘇,將軍王賁,郡守延,盡數聚集到了青石陂外的青石處。

氣氛壓抑,鴉雀無聲。

伍長,裡正,鄉老,一個個戰戰兢兢地站在這些貴人麵前,麵色蒼白,神色惶恐。

扶蘇、王賁和延,看著麵前青石上的大字,臉色也沉重的有些可怕。

“今年始皇帝死,死而後地分。”

幾個古樸周正的大篆。

不是雕刻上去的,反而像一夜間長出來的一樣。

“可曾發現什麼異狀,或是有人聽到什麼動靜——”

扶蘇把伍長、裡正和鄉老三人叫到自己麵前,親自問道。

見是扶蘇,這三個老者心中才稍微安穩了些,年紀稍長的裡正出來道。

“據早晨起來撿柴的履說,大概卯時左右,他曾遠遠地看到此處升起白色霧氣升騰,心中驚駭,沒敢前去查看,等到天亮之後,才報告給了伍長柴。

“小人接到履的報告後,帶著幾個村民趕去查看之後,就趕緊通知了裡長……”

左邊膚色黝黑感受的伍長柴,趕緊在一旁補充。

扶蘇深吸了一口氣,示意他們不要緊張,又親自叫過來履仔細詢問了一番,然而並沒有什麼收獲。

履也是從匈奴那邊救回來的漢人,因為從下從匈奴長大,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認識,又受到了驚嚇,語無倫次,還是因為扶蘇跟他們熟悉,這才慢慢擼出個條理來。

但並沒有什麼有用的信息。

調查的結果,反而有幾分詭異,就像這十一個字,是自己長得上麵去的一樣。

扶蘇的一顆心,不由慢慢下沉,王賁和延臉色也難看的厲害。

延嘆了一口氣,一揮手,頓時幾百個士卒,一湧而上,把青石陂的所有百姓直接控製在了當場,然後又分出人手,向鄰近村莊而去。

事情沒有查出結果之前,附近這些村莊的百姓,誰都逃脫不了嫌疑。

扶蘇幾次張口欲言,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因為出了這種事,無論是將軍王賁,還是郡守延,又或者是隨行來的任何一位官員,都不會給他這個通融。

這件事,一個處理不好,就是要集體掉腦袋的大事。

沒人敢隱瞞不報,也沒人敢講人情,那怕他是身為監軍的長公子。

消息第一時間向鹹陽上報。

而包括扶蘇,王賁和延在內,整個上郡的所有官員,全部動了起來,挨家挨戶,細細審查,希望能找到一絲蛛絲馬跡。

然而,忙乎了整整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