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底下,沒有真正愚蠢的野心家。
哪怕前世歷史上的殷通看上去就像個笑話,但那也是隻是他高估了自己的作用,同時也高估了項梁和項羽叔侄二人的人品。
不是對大秦局勢評估出現了錯誤,而是對身邊小夥伴的評估出現了失誤。
他大概能預想到項羽叔侄奪權,或許也有了自己應對的手段,但他大概率想不到,事情還沒發動,項羽叔侄就會暴起發難,直接拿了自己的人頭祭旗。
磨還沒拉完呢,驢殺了——
他能一路走到大秦郡守的位置上,坐鎮會稽多年,怎麼會愚?
如果他真的蠢,也不可能在會稽經營那麼多年,而不被大秦朝廷發現端倪。隻不過,很遺憾,他遇到了克星……
當然,他不是最後一個,後來那位可憐的上將軍宋義,也是像他這麼著,忽然就沒了腦袋。
他並不孤單。
三人有了共識,心態就安穩了許多。
殷通和項梁商議了一下,決定把府庫裡麵的書先發出去。
他們雖然通過大澤鄉那邊的盜匪,先後襲擊了兩撥大秦朝廷運送書籍的車隊,但總不能一直這麼乾,否則就太明顯了,依著始皇帝那暴躁的性子,再折騰下去,下一次來的,恐怕就是剿匪的大軍了。
項羽懶得管這些繁瑣細碎的東西,起身從郡守府走了出去。
會稽郡這幾年盜匪絕跡,百姓生活安定,很有幾分政通人和的架勢,所以,與周邊郡縣比起來,還算熱鬧繁華。
項羽正想穿過人群,糾結幾個小夥伴一起習武,沒想到剛剛走出不遠,就聽得一旁的酒樓上有人大聲招呼。
“項兄,這邊——”
抬頭一看,卻見好友龍且和有過幾麵之緣的呂馬童正趴在窗口朝著自己拚命招手,頓時止住腳步,抬腳走了上去。
“項兄,剛才去你府上找你,沒找到你,想不到在這裡遇到了伱……”
龍且見項羽上來,率先站起身來,一旁的呂馬童也跟著迎了出來。
“見過項兄……”
呂馬童搶上來見禮,項羽隨意地點了點頭。
這個呂馬童是龍且的朋友,以前跟他見過幾次,倒也算有幾分勇武。
三個人坐下,龍且讓小二重新添了一副碗筷,起身給項羽滿上一杯酒水,這才笑著道。
“項兄,你來的正是時候,待會虞家那位美人兒就會打從此處經過,正好一睹芳容……”
項羽聞言,不由挑了挑眉梢。
那位虞姬,他當然也聽說過,據說天香國色,秀美多姿,有會稽第一美人之稱。
叔父項梁還曾動過為他托媒向虞家求親的心思,隻是最近因為朝廷小動作不斷,一直忙於應對,暫時沒有精力顧及而已。
當然,對此他有點無所謂。
男子漢大丈夫,當憑胯下馬,掌中戟,立不世之功,豈能流連於區區美色!
不過,到底是少年心性,知道有美女路過,倒也願意一睹芳容。
三個人坐在窗邊,一邊喝酒閑聊,一邊關注著樓下動靜。
很快,就聽得樓下人群有些騷動。
低頭看時,就看到兩位少女正打馬而過,當先一位帶著一層薄薄的麵紗,隻露出一雙宛若秋水的眼睛,但身姿窈窕,飄若驚鴻,忍不住讓人眼前一亮。
“果然美人!”
龍且和呂馬童忍不住擊節贊嘆。
“可惜,虞家乃是會稽大戶,看不上我們這些小門小戶出來的子弟,否則我定當央求阿翁出麵,為我前去求親——”
呂馬童也在一旁,晃蕩著長長的脖子,煞有介事地附和。
“是極,是極——此等美人,還不知道會便宜了誰家……”
項羽瞥了一眼,虞姬那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端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這女人,倒是頗有幾分姿色!
……
“這些女人,倒是頗有幾分姿色!”
頭曼城。
王帳。
體態寬大,挺著大肚子的頭曼單於停下酒杯,乜斜著眼睛,打量著遫濮部首領剛剛獻上來的美人,捋著胡須,哈哈大笑。
“看起來,你們遫濮部這幾次南下,倒是弄了不少的好東西——中原的女子,就是比我們匈奴的娘們看起來嬌嫩水靈……”
見頭曼單於似乎情緒很好,遫濮部的首領遫耶趁機有些討好地拱了拱手。
“中原地區,水草豐美,土地肥沃,到處都是可以享用的美食,到處都是水靈靈的女人,我們遫濮部不敢獨享,所以特來敬獻給單於——”
頭曼單於聞言,不由哈哈大笑,把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把目光從大帳中幾個神色驚惶的女人身上收回來,看向一臉討好的遫濮部的首領遫耶。
“說得倒是好聽,這是惹出了麻煩,想讓本王幫你們遫濮部擦屁股吧……”
遫濮部的首領遫耶,頓時臉色一滯,乾笑著舉起酒杯。
“我們遫濮部一直都是單於最勇敢的部下,最忠實的獵犬,這一次,我們遫濮部確實遇到了一點小麻煩,不過我們已經打聽清楚,此次來的並不是蒙恬,也不是那位王賁,而是一位乳臭未乾的小子……”
說到這裡,遫濮部的首領遫耶再次單手撫胸,躬身行禮。
“若是單於肯出手相助,定然能給大秦一個狠狠的教訓,也好讓他們知道,我匈奴勇士的血性和勇武,不敢小覷了我們……”
頭曼瞥了一眼神色慷慨的遫耶,神色淡淡地道。
“大秦並不好惹,麻煩是你們惹出來的,想要我出兵,也簡單,把你們族中那匹千裡馬獻上來,我自會讓人去幫你們對付大秦那位乳臭未乾的小子……”
遫濮部的首領遫耶聞言,臉色頓時像吃了屎一樣難看。
頭曼單於提到的那匹千裡馬,乃是遫濮部犧牲了族中上百名勇士才抓住的馬王,作為一個以出產優質戰馬而聞名的部落,有這樣一匹馬,無異於鎮族之寶。
但形勢比人強。
大秦大軍壓境,若是沒有頭曼單於的幫助,他們恐怕就要放棄現在肥美的草原,重新尋找新的棲息之地。在這樣的季節,舉族遷徙,無異於是一場災難。
“好——”
遫濮部的首領遫耶臉色數變,最後才悶聲道。
“我們遫濮部早就有意把此馬獻給單於,隻是因為那匹馬野性難馴,無人可以控製,這才拖延至今,既然單於提起,那屬下回去之後,這就讓人把馬送來……”
頭曼單於聞言,忍不住哈哈大笑。
“好兄弟,你們遫濮部的麻煩,就是我頭曼的麻煩——”
說完,他轉頭吩咐道。
“傳我命令,讓且末部,派出族中勇士,前去協助遫濮部對付大秦那位乳臭未乾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