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蒙武大驚失色,拚了老命往皇宮趕的時候,差不多同時起身的老將軍王翦也看到了黑冰臺那獨具特色的玄甲精銳。
黑冰臺校尉的玄甲,與眾不同,繡著大秦始皇帝特許的金色赤焰雲紋。
肅殺中帶著一種貴氣。
走出去,就代表著始皇帝的意誌。
而今,這支代表著始皇帝意誌的精騎,在黑冰臺總管的親自帶領下,直接包圍了長公子府。
朝野震動。
老將軍王翦的臉色也前所未有的嚴肅起來。
他預料到了,始皇帝可能會有比較激烈的反應,但沒想到,反應來的如此激烈,迅捷。
換了以前,這種情況,他必然是縮在家中,閉門謝客,有多遠躲多遠。
但現在——
唉……
王翦在心中默默嘆了一口氣,看向不遠處的皇宮。
“我要盡快麵見陛下——”
“諾!”
趕車的老馬夫,已經伺候了王翦三十多年,對自家主人的脾性再了解不過,能讓他說出盡快兩個字來,顯然事情已經刻不容緩。
“駕——”
他用力地甩起了馬鞭。
前麵不久,剛有一輛蒙家的馬車發了瘋似的沖過去,結果,後麵又來了一輛通武侯府的馬車……
帶著通武侯府標誌的馬車,又疾馳而過。
尋常百姓,升鬥小民,隻不過是忙不迭地連連避讓,最多在心裡唾罵幾句,但那些多少有些眼界的,卻知道剛才疾馳而過的兩輛馬車的分量。
鹹陽城,要出大事了。
……
太尉繚雖然位居三公,但已經很少過問朝中政事了。
尤其是上次因為河東郡事件,與執意在河東大開殺戒的始皇帝再次起了爭執之後,他去宮裡的次數,就更少了。
平時,就閑居家中,養花花,喝喝茶,欣賞一下絲竹之樂,整理一下自己這些年來的一些施政和用兵的心得。
立功立言立德。
是謂三不朽。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總得留下點什麼。
竟然,他一如往常,正挽著褲腿,宛若老農似的,在自己的後花園裡侍弄自己那些心愛的花草,卻看到自家好不容易才有空在家休沐的孫女驚慌失措地闖了進來。
“大父,大父,大事不好了——”
尉繚子:……
他有些頭疼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直起腰來,看著神色驚惶的尉未央。
“又怎麼了——一個女孩子家,天天風風火火……”
“大父,不好了,黑冰臺大舉出動,派人包圍了長公子府……”
尉未央絲毫沒理會自家大父的吐槽,眼神中閃過一絲從未有過的慌亂。
尉繚子:……
眼中漸漸有了幾分凝重。
“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剛剛——”
尉未央話沒說完,尉繚子就已經扔下了手中的耒。
“你在家中等著,我馬上進宮一趟……”
……
“黑冰臺直接出動了?”
禦史府。
這連番的舉動,酈食其都有些迷糊。
那位皇長孫殿下,也不像個愣頭青啊,這是在宮裡和陛下說了點啥啊,直接就鬧成這樣了?
不至於啊——
莫非是恰好那件事也爆發了?
這麼快……
“或許是那位中車府令終於忍不住了,順便搭了一把手……”
酈商試探著道。
酈食其微微點頭。
酈商的這個分析,應該是最可能的了,那位中車府令,陰沉謹慎,不肯參與其中的,但在不牽扯自身的情況下,有了機會,恐怕不介意隨手推一把。
“看起來,我們那位皇長孫,正好是趕在了槍頭上……”
酈食其眼中不由有了一絲笑意。
他輕扣幾麵,看著一旁的酈商,淡淡道。
“想辦法通知他們,等這邊塵埃落定,就發動下一步吧……”
沒想到事情進展的如此順利。
玉璧事件,是第一步,現在始皇帝心中種下一顆種子,如今的巫蠱事件,是第二步,與第一步相互呼應。
如今,這兩步,雖然損失了褚伯良這個重要的角色,但整體而言,都進展順利。等皇長孫落馬,大勢已定的時候,那就到了第三步的時候了。
酈食其長身而起,背負雙手,走到窗邊,看向十八公子胡亥的府邸。
“公子,這恐怕是老夫送你的最後一件禮物了……”
玉璧事件與巫蠱之禍,把威脅最大的皇長孫萬劫不復的死地,等始皇帝痛失皇長孫,再把那些線索“不小心”露出那麼一點給黑冰臺。
他相信,憑借黑冰臺的能力,稍微費一番周折,就能夠順勢查到十八公子的頭上……
“先失去最寵愛最器重的孫子,再失去最寵愛的兒子——”
酈食其目光悠然地看向那高高在上的皇宮。
“好戲就要上演了啊——也不知道我們那位十八公子,此時是什麼德性,不能一睹他此時此刻的表現,倒是一樁遺憾……”
……
胡亥並不知道,此時此刻,被他視為腹心的智者,好不容易動用手下的資源才推出來的酈食其此時還在遺憾沒能看到他的好戲。
他此時,站在章臺宮的臺階上。
內心慌亂,說不出是該歡喜,該期待,還是該抱怨,亦或是憤怒。
雖然如今消息還在嚴密的封鎖之中,但他身為始皇帝最寵愛的小兒子,如今負責宮中禁衛的校尉,宮中這麼大的動靜,自然不可能瞞過他的耳目。
不然,他就不是草包,而是瞎包了。
巫蠱事件。
他自然知道,這是誰的手筆。
但——當時他分明拒絕了的,他們還是動了手。
此時此刻,他說不出是一種什麼心情。
甚至有些莫名的慌亂。
“將軍您臉色不好,莫不是身體欠佳……”
一時失神,竟然沒有發現有人靠近自己身邊。聽到聲音,才恍然回過神來,看著一臉關心的子嬰,強行擠出一絲笑容。
“沒有,隻是昨晚沒有休息好……”
子嬰聞言,頓時露出一副男人都懂的神情。
“將軍日夜操勞,辛苦了——”
若是換了以往,這位主動過來跟自己搭訕,他自然心中歡喜,但此時此刻,胡亥卻沒有與他調笑的心情。
而子嬰顯然也隻是找個搭訕的理由。
“將軍,我剛才看著黑總管帶著人馬出去了,莫不是又出了什麼大事……”
胡亥心中一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