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緩緩坐下,看著眼前的奏疏,心中閃過一個又一個名字。又下意識地提起毛筆,在眼前的稿子上輕輕地寫下了三個名字:
李忱、卓易、徐誌!
然後,又輕輕地寫下三個大字:
儒道法!
然後,斜靠在椅背上,眼睛微微瞇起,盯著下麵的三個大字,目光深沉如淵,看不出任何的影子。
……
出了始皇帝的偏殿,趙郢轉頭就去了李忱、卓易和徐誌三人辦公的地方。
“李禦史、卓禦史和徐禦史三人在嗎?”
三個人負責四方事,每日都要處理海量的公文,然後還要擬寫詔書,遞呈始皇帝用印,忙得團團轉,有的時候,連喝口水的空都沒有。
此時,正對著頭,對一份詔書推敲用詞呢,忽然聽到外麵的聲音,連忙抬起頭來。
見是一旁負責協助的官吏,領著趙郢走進來。
趕緊放下手上的工作,忙著迎了上來。
“不知道皇長孫殿下大駕光臨,臣有失遠迎,還請殿下恕罪!”
趙郢是他們的主考官,雖然這個時代,還沒有座師這一說法,但趙郢對他們來講,確實有知遇之恩。這讓他們對趙郢越發尊重。
趙郢笑著上前,扶住他們的手臂。
“三位不必多禮,我就是臨時過來看看,順便來通知你們一件事……”
聽聞趙郢有事,三個人頓時嚴肅起來,躬身道。
“請殿下吩咐!”
趙郢笑著擺了擺手。
“在孤麵前,你們不必如此拘束——”
趙郢一邊說著,一邊走到剛才三人圍著的桌子旁邊,隨手拿起他們三人剛剛擬好的詔書,掃了幾眼,見是他上午剛剛批復的一封關於漢中郡要求放鬆鹽鐵專營,允許民間參與經營的奏疏。
便又頗為隨意地放下,笑道。
“關於漢中郡鹽鐵專營的事,你們三人,怎麼看……”
見趙郢忽然問起這個,三個人不由麵麵相覷,有些搞不明白趙郢的意思,不敢貿然搭話。終究,還是出身法家,有著李斯這位老師做靠山的徐誌,站出來道。
“鹽鐵專營之事,陛下已有定論,下官等人隻負責上傳下達,不敢置喙……”
趙郢笑著擺了擺手。
“無妨,今日我們就是私下裡說一說,無論對錯,都止於此間,不出這個房門,你們隻管暢所欲言……”
三個人頓時相互對視了一眼。
知道,這恐怕是皇長孫要借此考究自己等人,或許與他剛才所謂的通知有關,知道事關自己前程,一個個頓時瞬間就打起了精神。
徐誌道。
“鹽鐵專營,乃是國之根本,事關朝廷賦稅與國家根基,商賈之流,天性逐利,低買高賣,一旦放開扣子,必然會對朝廷的收入造成沖擊,臣以為,陛下的決定,實在是英明之極!”
趙郢笑著點了點頭,把目光投向一旁的卓易。他對這個一直默默地跟在淳於越身邊的少年,印象頗佳,很期待他對這個問題的看法。
卓易猶豫了一下,躬身道。
“臣出身尋常百姓之家,或許可以以一位尋常百姓的身份,為殿下言此事。朝廷專營,固然能充實國庫,但因為朝廷專營,很多地方,人浮於事,導致各地鹽鐵資源緊張,價格高企,尋常百姓之家,不僅吃鹽已經成了一件極為艱難的大事,就算是想要得一鐵鍋,都極為困難,就像微臣的家裡,在臣入朝為官之前,就連做飯,都是用的尋常陶器,極為不便……”
說到這裡,卓易抬起頭,看向趙郢。
“殿下,若是讓臣說,臣以為,朝廷或可開一個口子,允許部分品性良善,奉公守法的當地士紳之家經營此事,或可成為朝廷的助益,尋常的百姓,也可以因之獲利……”
說完,再次深施一禮。
“請殿下三思……”
趙郢笑著點了點頭。
其實,對於卓易說的情況,他自然是了解的。
任何資源,任何時代,隻要一壟斷,必然就會問題迭出。大秦如今的這種鹽鐵專賣製度,雖然能夠在短時間增加朝廷的財富,加強對百姓的控製,但是卻不利於工商業的發展,甚至已經成為滋生腐敗的重災區,有些地方,官吏貪腐,已經成了禍害,搞得民不聊生。
事實上,原本歷史上,站在大秦骸骨上建立起來的漢朝,就吸取了這個教訓,秦朝滅亡的一個原因,整個的漢朝初期,在漢武帝之前,專賣製都是是被廢弛的。
加上戰亂已久,民心思定,那些野心家也在秦朝末年的戰亂中攫取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開始安分下來,朝廷又及時出現了一些比較平穩的經濟、政治、外交政策,才有了漢朝初期的文景之治和一片欣欣向榮的繁華景象。
故而,卓易的話,很有道理。放鬆鹽鐵專營的政策,是一種必然的趨勢,但卻不能是現在。
卓易見趙郢不置可否,有些失望地退了下去。
趙郢不動聲色地看向一旁沉默不言的李忱,想知道這位道家學徒,對待此事的態度。
李忱不解不慢地躬身道。
“治大國如烹小鮮,順其自然,保持政策穩定,才是天下之福。鹽鐵專營有利有弊,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但放開政策,允許私人經營,也得慎重再三。怎麼放開,放給什麼人,放開之後,應該如何應對,如何征稅,征收多少,以及如何平衡物價,保證百姓利益,都是問題,這些問題考慮不好的話,臣以為,不如先暫時保持現狀,對那些出現問題的地方,先進行整治……”
一個問題,聽到了三個不同的回答。
趙郢不僅沒有失望,反而心情大好,大笑道。
“善!三位果然才能出眾,有治國之才!”
李忱、卓易和徐誌三人,有些不解地看著這位神情大好的皇長孫,正有些摸不清頭緒的時候,就聽到皇長孫笑道。
“陛下欲成立內閣,幫助陛下對各地奏疏,進行草擬……”
李忱、卓易和徐誌聞言,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旋即便意識到了皇長孫話裡的未競之意,一個個不由心頭狂跳!
看著已然麵色漲紅的三人,趙郢臉色終於嚴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