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 這些還都是因為有罪被罰,或者是因為欠債還不上,被強製性拉來做工的。就這,他們一個月的工錢,也有足足的二百四十多錢!
一天八錢是個什麼概念呢?
我們還是按照《司空》上麵的規定來計算,他們如果要在官府中吃飯,每天需要被扣兩錢的口糧。
也就是說,八錢,可以供四個需要參加體力勞動的勞動力吃一天!
後世,不要說那些因為不得不去蹬縫紉機的,哪怕是尋常的工人,有多少人自己一天的工資,可以供四個乾體力活的吃一天?
農村婦女,去給包地的摘一天辣椒,扒一天玉米,從早晨忙到黑天,中午隻管一頓包子,一天下來也隻有七八十塊錢!
四個壯勞力吃一天估計都吃不飽,當然,你要是光啃饅頭當我沒說。
至於給官府服徭役的,除了管飯和發衣服之外,男子每天可以領三分之一鬥的糧食,女子則可以領四分之一鬥。
一鬥是多少呢?
怎麼說的都有。
阿房宮遺址出土的高奴禾石銅權,上麵寫著重一石(百二十斤)),根據測量,總重30750克,也就是後世的61.5斤。
而一石為二鬥。
三分之一鬥,大概是後世的十斤二三兩左右。
一個人外出服徭役,足以養活五口之家。
除此之外,孤兒又或者是母親外出在官府乾活的孩子,每個月還可以領一百斤小米,等於朝廷出錢,給你搞個小飯桌!
解決你的後顧之憂。
跟後世物質豐裕的時代或許沒法比,但放在整個封建歷史上,都可以說相當炸裂了。
甚至為了避免大家搶著去服徭役,導致農田荒廢的情況出現,朝廷不得不出臺政策,強製規定,一家隻許一個人服徭役。如果發現一家兩個人同時服徭役,那就要罰主管官員兩套盔甲。
想“走後門”去服徭役?
想都別想!
秦朝能憑借一隅之地,橫掃六國,關中百姓聞戰則喜,奮勇上前,死不旋踵,並不僅僅是靠著嚴刑酷法就能維持的。
民心如水,載舟覆舟。
他們或許愚昧,但他們再愚昧也懂得用腳投票。
當然,秦朝百姓沒人權。
不能比。
但周殷騷的地方在於,他是辦慈善的,不是尋常的做工,更不是什麼服徭役,他幫扶的是那些吃不上飯的最底層。
所以,他直接繞開了大秦律,隻管飯!
做慈善,發什麼工錢啊!
一天隻給人兩個大錢,還覺得是自己發了善心,還怕這事趙郢不會同意呢!
他原本還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可經過趙郢這麼一說,他頓時羞愧的無地自容,心中頓時有了底氣。
“臣慚愧,回去之後,這就安排……”
趙郢笑著點了點頭。
“我們大秦皇家慈善堂,總歸是慈善堂,不能因為辦慈善,反而影響了我們大秦黔首對朝廷的印象。”
……
趙郢正和周殷等人,說著慈善堂的後續安排,忽然聽到隔壁院落房門響動,似乎是有人走到了院子,然後就聽到院子裡有人走動的聲音。
他不由心中一動,瞬間留了一分注意。
因為,他還記得,剛才那小廝,阻止他去見範增的時候,好像看的就是隔壁那處院子。
如今,他的五官感知愈發的敏銳,隻要他想注意,幾十米開外,幾乎落針可聞。故而,雖然隔著一處院子,那邊說話的聲音,也都很溫和平靜,他依然能聽得清清楚楚。
“子微兄,牧原兄,慢走……”
“不勞相送,就此別過了……”
一個粗獷的聲音響起,雖然嘴上的話說得客氣,可聽著卻帶著幾分明顯的慍怒,這讓他不由眉梢微挑。
眼中閃過一絲饒有趣味的神色。
周殷等人,還以為自己說的,引起了趙郢的興趣,介紹的越發帶勁了。但卻不知道,此時,趙郢的心神,已經不在他們這裡,早已經跑到了隔壁那三人身上。
“……我在鹹陽這些時日,見識到了鹹陽的許多變化,尤其是這段時間以來,我在此處,幫忙處理一些雜務,愈發感知到如今朝廷的可怕可畏之處……”
說到這裡,那老者的聲音很低,似乎還有些唏噓。
“我們相交多年,兩位仁兄也當知我範增的心思,又豈會為秦人張目。然而,卻也不得不承認,與大秦的這些政策相比,齊楚兩個,敗的不冤——自古以來,未曾聽說有吏治敗壞,君王不仁,追求享樂不顧百姓,而社稷不敗亡的……”
“哼——”
剛才那有些慍怒的聲音,似乎頗有些不服,卻終究隻是哼了一聲,沒有說出什麼反駁的理由來。
趙郢聽得越發來了興趣。
然後就聽到另一道頗為溫和的聲音響起。
“範兄所言,自然有幾分道理,但我等非為一人一己之私利,我等心誌不遂,則天下士人,皆無出頭之日,故前途雖有千難萬難,我等也當奮力向前——所謂,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也……”
隨著這些話的出口,院子裡似乎陷入了沉默。
然後就是腳步響動的聲音,聽著似乎是朝著院門這邊來了,趙郢不由打起了精神,不著痕跡的舉目往外看去。
果然,不一會,三道身影,就出現在院子門口。趙郢端坐正中,正好可以透過外麵的院門,看到外麵那條連通幾處院落的青石板路上的場景。
雖然那身影出現的院子,與他們這處,中間還隔著一處,但以如今趙郢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剛才還在院子裡爭執的三人,此時,似乎已經沒有了任何想要說話的意思,正氣氛沉默地相互拱手道別。
坐在趙郢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三人的側臉。
一聲不吭地走在前麵的兩位,一個麵容清矍,留著三縷胡須,看上去如同博學長者,另一位,則一身青色長衫,寬臉膛,大胡子,看上去頗為粗獷。
稍稍落後一步的,這是一位,這須發花白,身材微胖。
顯然,正是那處院落的主人。
趙郢心中頓時就有了幾分猜測,知道這三人中,這位恐怕就是自己想要見的那位範增老先生了。
沒想到,歷史上那位足智多謀的範增,竟然長得如此的平平無奇,行動舉止,如同鄰家老翁。
他這邊的異常,終於落到了周殷的眼裡,不由有些詫異地扭頭向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範增與友人送別的場景。
不由笑道。
“那是範老先生,我前段時間,無意中結識的一位奇人,此人雖老,但博聞強識,胸有溝壑,論謀略,論眼光,論格局,都是當世一流,少有人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