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圖書館裡幾乎沒多少人。 　　管理員坐在櫃臺後麵昏昏欲睡，他得值班到天亮。 　　要是擱在平時，這個點兒或許已經沒別人了，不過今天他卻沒有感到孤單，畢竟那個奇怪的家夥溝通虛空之後，就一直呆在那個角落裡看書。 　　也許是被平庸的天賦打擊到了，所以想用徹夜努力來彌補內心的空缺。 　　管理員迷迷糊糊地想著。 　　神奇的地方在於，他的腦袋總是一次次地往桌上掉，卻每次都在碰撞的前一刻停下。 　　因為他太熟悉額頭和桌麵的距離了。 　　咚咚。 　　有人在櫃臺上敲了兩下，把他從恍惚之間清醒過來。 　　抬起頭，麵前是一個頭發淩亂的年輕人，大概二十五六歲上下，身上披著一件禦寒用的麵鬥篷，幾乎將這個人都罩住。 　　他和林恩一樣奇怪，因為看起來也不像是個富貴之人，和巫師學院裡那些家境優渥的同窗完全不同。 　　“你又來了啊。” 　　管理員總能記得這些奇怪的人，因為他們很奇怪。 　　麵前這家夥總是在深夜出現，甚至是淩晨，反正什麼時候人少，他就會來，用一張權限極高的借書證帶走幾本書。 　　正常來說，相當一部分書籍是不被允許外借的，要看隻能在這裡看，臨走時必須歸還。 　　而眼前這人不同，哪怕他想借走整個圖書館裡的藏書，理論上也是可行的，因為那張特別的借書證，證件上的名字叫阿蘭，但印章卻是另一個名字，那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四階巫師。 　　“我需要那本《神明的寶藏》，麻煩您幫我登記一下。” 　　阿蘭微笑了一下，用禮貌的語氣說出了自己的訴求。 　　管理員立刻就想起了那本書，他乾笑了一聲說道：“真不巧，那本書被另一個新來的借走了。” 　　阿蘭明顯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頭。 　　“你確定是那本神明的寶藏？” 　　管理員肯定地點頭：“是啊，那是孤本嘛，我不會記錯的。而且，那本書平時幾乎沒人借，當時有人說出這個名字，我都在目錄上找了好久才發現它。嘿，這不能怪我，咱們圖書館裡的藏書太多了。” 　　阿蘭有些難以置信，神明的寶藏是一本極其晦澀又不太實用的書，主要內容是神術與巫術的起源，而且大多討論在三階以上，所以門檻很高，也就無人問津了。 　　管理員看他沉默不語，嘖了一聲說道：“那個人現在就在圖書館裡，要不然，我帶你過去，你倆商量商量，他借了好幾本書，也不一定現在就會看嘛。” 　　阿蘭很果斷地搖了搖頭：“算了吧，我下次再來。” 　　他完全沒有停頓，披著鬥篷回到了刺骨的寒夜裡。 　　夜晚的學城很安靜，至少巫師學院很安靜，大部分巫師晚上也是需要睡覺的。 　　或許煉金學院那邊有點不一樣，畢竟他們很多時候要做實驗，而藥劑不會考慮人的疲勞，它們總在夜裡反應。 　　阿蘭依次走過了兩個學院，沿著漂亮的石板路來到了巫術學院的起點，那座煉金術士的小樓。 　　這地方是免費參觀，但大多數時候並不開放，所以小樓後門出去，通向的一片幽靜樹林，也幾乎無人知曉其中樣貌。 　　阿蘭知道，因為他就住在樹林之中的磚房裡。在圖書館借書未果以後，他隻好暫時返回住處。 　　能住在這種地方，當然不是一般人，可林中的房子並不顯得奢華，甚至看起來相當普通，不過就是稍微乾凈一些的普通平民住房。 　　阿蘭走到其中一間門口，還沒敲門，就聽見裡麵傳來一個粗糙的聲音。 　　“進來吧。” 　　阿蘭走了進去，電燈讓房間在黑夜裡都亮堂堂的，這裡終究還是有些和平民住宅不同的樣子。 　　燈下的椅子上窩著一個形容枯槁的老頭，他看起來很虛弱，仿佛隨時要被發亮的鎢絲燈活活曬死。 　　“書呢？”老頭說道。 　　“沒借到，被別人借走了。”阿蘭回答道。 　　老頭說道：“還有誰能把一等孤本從圖書館帶走？” 　　“沒有帶走，人就在圖書館裡，我去的時候他正在用。” 　　老頭張了張嘴，沉默了一會說道：“這個時間，看書的人本來就不多，看那本書的人就更少了，真是令人感到意外。” 　　阿蘭說道：“老師，我覺得還是等他用完了再去吧。” 　　“啊，當然。咳咳咳。” 　　老頭晃晃悠悠地站起來，“就算你擁有特權和力量，也不能隨便強迫別人。老師我這輩子也隻做過一次這種事，讓我很後悔啊。” 　　阿蘭乾咳了一聲沒說話。 　　這個故事他已經聽得耳朵起繭了，找書苑 ｗww.ｚhaoshuyuａn.com 盡管要是公之於眾，那事兒會引起海嘯一般的輿論，可他實在聽過太多了次。 　　“你那是什麼表情？” 　　老頭有些不滿，“是啊，你連水鏡巫術都學會了，已經三階了，翅膀硬了，嫌棄我了，哎，這人老了呀，就是要受到嫌棄...” 　　“老師....” 　　阿蘭有些無語，“並非如此。我隻是仰慕老師當年的風采，聽了總會心潮澎湃，可事關陰謀之夜，又又不能往外說，所以輕易不敢聆聽。” 　　他倒是很會哄老頭。 　　“哈，算你小子明白事理。” 　　老頭高興起來，稀疏的胡子抖動著，“但你還年輕，要學的事情還很多，區區小事為何要心潮澎湃呢？” 　　阿蘭好像更加無奈了，可既然話頭都起了，他隻能配合下去：“區區一件小事，指的是在陰謀之夜刺殺教皇並且成功了這件事嗎？” 　　老頭麵露得色，很顯然，這就是他要的反應。 　　“對於傳奇巫師格林伯格來說，這的確不是什麼大事，哈！” 　　他的臉色變得紅潤，仿佛酒鬼剛喝了一杯烈酒。 　　任誰看到這麼個形容枯槁的老頭，也不會想到他就是矗立在治安局門口那尊挺拔雕像的原型，傳奇巫師，唯一五階，戴米安·格林伯格。 　　“不過孩子，我必須糾正一點。” 　　他突然變得認真起來，“我並沒有成功，那位教皇....算了，我隻管警告你，就算以後成了四階巫師，甚至超過了我，也不要去和教廷作對，準確來說，是不要和教皇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