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有些意外，他並沒有感到不自在，明明過道對麵的另一張桌子上，就有一個人正在閱讀自己借出來的書。 　　他本以按自己的性格，應該會有些別扭，因為從發現阿蘭的第一瞬間，他就知道這個人是個厲害的巫師，沒有理由，就是因為站姿、呼吸或者一些別的東西給出的直覺。 　　隻不過這人就和學院裡那些貴族少爺一樣，本事都是從書本上學出來的，恐怕連人都沒殺過，和之前見過的那個郵差完全不一樣。 　　也許是二階或者三階巫師，這麼年輕，應該不可能到四階。 　　林恩一開始就是這麼推斷的，所以無論對方是否有實際操作的經驗，他應該都會對一個身懷力量的家夥保持警惕才對。 　　然而那個把鬥篷蓋在腿上保暖的家夥做事非常認真，開始看那本神明的寶藏以後，就再也沒有抬一下頭，完全沉浸在書裡。 　　這導致的結果是，他不會弄出任何一絲動靜。 　　林恩很喜歡這一點，他慶幸自己這次的好心沒有落在空處。畢竟按照道理，他完全可以保留到離開時再還書。 　　等到接近天亮的時候，阿蘭終於扭了扭僵硬的肩膀，然後起身走過來。 　　“很抱歉，我沒有看完需要的內容，或許晚上還要來一次。” 　　林恩有些意外，他說道：“那麼你自己把它借出來就好。” 　　阿蘭微笑道：“不，我覺得今天這樣也不錯，如果你需要的話，可以先看，我來的比較晚。” 　　他並沒有提起，他現在就能把書帶出圖書館這件事。 　　“那麼你請便。” 　　林恩隻是有些奇怪，自己來的時間已經不算早了，一般在晚上的八到九點，那是大部分人離開的時間，而這個奇怪的人的時間比他還要更晚，幾乎是在淩晨才來。 　　或許是個煉金術士。 　　他思考了一瞬間，放棄了調查此人的想法。 　　正如他曾經對讓·莫羅所言，學城裡有很多厲害的人，連他都感到棘手，那麼相應的，別人也很難策劃什麼陰謀，至少沒人敢在這裡動用暴力。 　　阿蘭走了，這會天才將亮未亮，今天沒有下雪，但早晨依然寒冷，他披著那件很厚的棉質鬥篷回到煉金術士小樓後麵的房子裡。 　　形容枯槁的老巫師格林伯格依然和平時一樣，窩在椅子上打盹，他就好像隻做這麼一件事。 　　“你為什麼這時候才回來？”他也和平時一樣沒有睡著。 　　阿蘭笑道：“我遇見了一個很奇怪的新生員。” 　　“怎麼個奇怪法兒。”格林伯格的眼皮耷拉著，看起來好像並沒有醒來，可他一直在說話。 　　阿蘭用暖壺給老師續上了一杯熱水，房間裡騰起一股藥草的清香。 　　“就是那個每天都借諸神的寶藏的人。” 　　他說道，“和我們猜的一樣，他總是夜裡來，早上走，做事很認真。我知道這樣不地道，但還是忍不住查了一下他的借閱記錄。” 　　“怎麼？” 　　“他每天借兩種學派的綱領指導書，現在已經借了快二十本。”阿蘭說完就盯著自己的老師，想看看他的反應。 　　然而格林伯格毫無反應，隻是說道：“是為了研究理論的吧。” 　　巫師之中，除了本身學派的不同，研究方向也有區別。 　　一般來說，天賦比較高的人，當然會爭取溝通更深處的虛空，從而掌握更強大的力量。 　　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那樣的天賦，如果注定不能成為高階巫師的人，潛心鉆研理論也是不錯的選項。 　　一旦發現某些新成果，名和利都會滾滾而來，那些有天賦的巫師也得反過來巴結。 　　當然，無論哪條道上，功成名就的都是少數。 　　在聽到老師的推測以後，阿蘭卻搖了搖頭：“我問了今天的管理員，他正好是那人第一天來的時候輪過班。他說那個人的證件是新的，他剛成為學員沒幾天，而且沒有導師。” 　　他有幾分戲謔地說道：“您恐怕很難相信，是那個管理員指點他溝通虛空的。老師，您說他是在乾什麼？” 　　格林伯格也變得好奇起來：“有意思，如果是你說的這樣，那麼我猜他在挑。” 　　“挑？” 　　“他不滿足於尋常的巫術，想找自己喜歡的。” 　　阿蘭很難想象這種事。他剛接觸巫術的時候，恨不得把每種巫術都學個遍，不過他有格林伯格這位名師指點，自然隻會學最適合的。 　　“可是老師，您怎麼知道的，您甚至沒見過他，就憑他借了這麼些書？” 　　格林伯格回憶起了某些有趣的事情，低沉的笑了幾聲，然後解釋道：“因為當年我第一次接觸巫術，也是這麼乾的。” 　　阿蘭悚然。 　　“為什麼？難道他的天賦可以和您相比？” 　　“不能這麼說，隻是一個習慣而已，說不準他隻是好高騖遠。” 　　格林伯格說道，“我倒是更想知道，既然這麼多天了，為什麼還沒有導師接收，他是什麼樣的身份。” 　　阿蘭遲疑道：“要不，我去問問？” 　　格林伯格開始耍賴：“是你自己要去問的，不是我叫你去的，要是引發了什麼不必要的麻煩，可不關我的事，我也不幫你擦屁股。” 　　“知道啦....” 　　阿蘭無奈地說了一聲，又給杯子裡添了半杯水，然後退了出去 　　..... 　　信發出去已經好幾天了，沒有學徒上門，這讓海姆森和維金斯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怎麼會有人忽視一個三階巫師的邀請呢？ 　　“也許，送信的人走錯了地方。” 　　海姆森喃喃地說著，同時把一種透明的粘稠液體順著漏鬥倒入小坩堝。 　　維金斯蹲在旁邊一把木頭板凳上說道：“閉嘴，海姆森。帝都隻有一個教堂，絕不可能送錯，那家夥故意沒來。” 　　“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 　　維金斯在外麵總是表現得體，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ｍ 但其實是個脾氣暴躁的人，“也許他太謹慎了。但是我們得想個辦法，莫裡斯·海狼叫我們盡快。” 　　“要不然，我親自去一次教堂？”海姆森說道。 　　“別再出一些蠢主意了行嗎？” 　　維金斯用深呼吸來平復情緒，“你是個三階巫師，上門拜訪一名學員，這會引起不必要的懷疑。而且我們也來不及慢慢接觸他了。” 　　其實這種想法略顯“做賊心虛”，如果是選定的學生一直失聯，上門查看也是正常的。 　　“我想到了。” 　　維金斯思索了一會說道，“過幾天就是復蘇節前的慶典，他不能不來，你安排我和他‘友好’地交流巫術，然後... 　　然後我會盡力‘失手’傷到他，也許我討不了好，莫裡斯說他很厲害，好像乾掉了那個掌焰的麥斯，但我一定會傷到他。 　　作為導師，你當然要負責把他送到醫院，然後醫院的設備出了問題，比如...他們又忘了消毒什麼的，導致傷口感染，不治身亡，這樣就沒人會在意了。” 　　嗯，這是個好主意，平時沒人敢在學城裡動手，但慶典那天可以有點到為止的比試，完全不會有人懷疑，畢竟我隻是學藝不精，失手傷了他。” 　　海姆森認真地回答道：“第二醫院的水平的確很糟糕，我早就知道。” 　　維金斯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對，沒錯，在學城裡，光明正大的殺死他，治安局根本伸不進手，而管理委員會的大巫師們也不會在意一個修士的性命，一切問題都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