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的一個偏僻山村裡,晚上七點多,這座山坳坳裡的小山村亮起了盞盞燈火,與周圍無邊無際漆黑的群山相比,仿佛隨時要被吞沒。
這些燈火擠在一起,更似相互取暖,保持在寒風中不滅。
沿著燈火集中中心地帶往北走,經過一座石頭拱橋,再沿著乾涸的稻田走500米左右,便來到一棟隻有一層的紅磚房。
這棟紅磚房是一件半成品,甚至連半成品都不算。在農村裡,人們一般要建三層小樓,內部粉刷一新,外墻的紅磚上貼好瓷板。比不上城裡的樓房,但是也算小康之家,一家人住在裡麵,其樂融融。
但是這棟小房子隻是打了地基,修了第一層,計劃中的第二層和第三層還沒有起來,家裡的男人就去世了,留下這個“爛尾樓”,以及院子裡一堆計劃建房子用的沙子和紅磚。
好幾年了,紅磚碼的整整齊齊,沙子上壓了帆布,以防被風吹散,被水侵蝕。這條理分明的模樣,仿佛明天天一亮就有人把它們用起來。
“爛尾樓”位於一個小山包上,背靠山林,前方是連綿的水田,但現在是冬季,水田裡空曠寂寥,漆黑的夜裡時不時傳來不知名的小獸嘶鳴。
一年365天,爛尾樓裡大部分時間總是黑漆漆的,仿佛沒有人住,但是今天,這裡燈火通明,時不時有笑聲傳出來。
“媽~~小白回來了,我想去找她玩。”在爛尾樓左手邊,隔著兩塊水田的另一個小山包上,建了一棟農村裡最常見的三層小樓。
一個長相敦實的小男孩站在門口往爛尾樓眺望,晚風迎麵吹來,把他冷的打了幾個哆嗦,但是也把一個小女孩的笑聲和說話聲吹來,讓他舍不得回家,隻想往外跑。
一個婦女出來,把他叫進家裡:“明天再去找小白噻,人家要和奶奶說話,沒空搭理你。墩子,快進屋來,你流鼻涕了!!”
此刻的爛尾樓裡,小白正窩在奶奶的懷抱裡,嘰嘰喳喳地給她講述這一年的見聞。
奶發全白了,臉上帶著慈祥的笑,把她摟在懷裡,時不時揉揉她的西瓜頭頭。
每當這時候,小白就會瞇著眼睛,露出享受的神情。
她臉上皺紋縱橫,顯示她的一生經歷豐富,但是此刻聽小白嘰嘰喳喳講述外麵的世界,很多她已經聽不懂了。
馬蘭花坐在一旁笑著聽,時不時插句話。
客廳裡燒著火盆,火光照亮大家的臉,顯得紅彤彤的。
吃過了飯,正在聊天中。
鄉下晚上沒有娛樂活動,吃了晚飯,要麼竄門,要麼在家看電視,八九點就熄燈睡覺。
“小白,你給奶奶買的東西呢?”馬蘭花說道。
“給奶奶啦~~”
早就給了,小白給奶奶買了新衣裳,新帽子。當然,都是她出錢,舅媽出力買的。
奶奶再次感謝馬蘭花對小白的照顧,說起來,她和馬蘭花一家沒有親戚關係,隻是同村同族,祖上都是同一家開枝散葉的。
馬蘭花說:“這些都是小白自己賺錢買的,她可厲害嘮。”
小白得意地昂起小下巴,巴拉巴拉說她又拍戲又唱歌。
“張老板唆,小白噻,你回來嘮我們再拍戲噻,你好厲害嗷,你一定要來嗷,你演娃娃演的好好嗷。”
奶奶笑嗬嗬的聽著,她早就聽小白說起過那個張老板,小白話裡話外總是提到。
說著說著,小白噠噠噠跑去房間裡,很快抱著一個魚肚玻璃瓶出來,有些沉,裡麵裝了滿滿的蜜餞。
“奶奶吃一個噻。”她捏了一個,喂給奶奶。
奶奶讓她自己吃,她牙掉的厲害,吃不了蜜餞這種東西,粘牙,太甜。
小白小臉蛋鼓鼓的,失望不已,她特地帶來給奶奶吃的,沒想到奶奶不能吃。
“小白自己吃嘛。”
馬蘭花笑道:“小白你個瓜娃子,我就說了吧,奶奶吃不了,你非要買,這下好嘮,你自個兒吃咯,你個屁兒黑偷著笑。”
小白大怒:“舅媽你才屁兒黑~~”
馬蘭花:“有了奶奶你敢罵我是不是?”
“那你為啥子罵我咧?”
馬蘭花對奶奶說:“你看,小白兇得很,莫有人敢惹她,你放心了吧。”
“哼!我才不兇,我是奶奶的好寶寶。”
“好寶寶會經常罵人?”
“我才不罵人,我從不罵人。”
“你還打架嘞。”
“鏟……哪裡有嘛,莫有的事嘛,舅媽你是不是想錯了嗷?”
她使勁瞪著舅媽,那樣子,似乎隻要舅媽敢繼續說她的壞話,她就拚了。
馬蘭花給小朋友留點麵子,轉移到其他話題了,說起了兒子的婚事,奶奶臉上滿是欣慰,恭喜她也要當奶奶了。
……
小白有些困了,趴在奶奶懷裡打盹,奶奶想把她抱回床上,但是抱不動,腰直不起來,馬蘭花趕緊幫忙,把小白送到了床上。
瞌睡蟲來襲的小白抓著馬蘭花的衣服,叫奶奶一起睡告。
“奶奶過會兒就來,你先睡嘛。”馬蘭花說,出了房間,來到客廳,拿起火鉗,把火盆裡的木柴翻了翻,火焰活躍了些。
火星濺起,像是煙花,兩人沉默了片刻,馬蘭花說:“還是莫有找到那個人。”
奶奶的眼睛看著跳躍的活躍,渾濁難辨。
“沒找到嗎?”
“隻知道她曾經在那裡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她朋友很少,能打聽的人也很少,所以還是沒有找到那個男的。”
良久,奶奶才用輕微溫暖的聲音說:“辛苦你們了。”
“不要說這麼見外的話噻,小白是我的外甥女。”
坐了一會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馬蘭花提著手電筒,走了。
“別送了,把門鎖上,早點休息吧。”馬蘭花說。
“路上注意安全。”
“曉得嘮。”
奶奶站在小山包上,目送馬蘭花的那點燈光漸行漸遠,直至消失不見,回到客廳的火盆端到院子裡,澆水熄滅,再把院子裡的燈熄滅,關上大門,回到臥室裡。
她站在床邊打量睡的臉蛋紅彤彤的小白,粗糙的右手憐愛地撫摸她的小臉蛋,無聲地笑。
“奶奶,你好冷嗷。”
奶奶一上床,小白就往她懷裡擠。奶奶身上好冷,把小白冷醒了。
“過一會兒就暖和了,你莫要挨著。”
小白沒聽,反而抱緊了奶奶,笑嘻嘻地說:“舅媽唆我是個暖寶寶,好燙嗷,奶奶我給你暖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