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艾利安給予的地址,阿詩黛拉找到了一家不太起眼的酒吧。抬頭看去,不顯眼的黑色花體字招牌掛在頭頂:解藥。 “這個店名…是說酒精是俗世的解藥麼?”阿詩黛拉在心裡品了品,從這種要吞不吐的文藝感和缺乏吸引力的店鋪外觀中,品出了一點艾利安的影子。這讓她更加確信自己找對了地方。 “叮鈴~”阿詩黛拉推開門扉,將門邊懸掛著的銀鈴磕出一聲清越的響。 “哦呀,歡迎光臨。”正對吧臺,正在擦拭著杯壁的調酒師抬頭招呼。他相貌普通,下頜蓄著短短的胡須。 時至下午,本就不是酒吧活躍營業的時間。阿詩黛拉一眼就看見了趴在吧臺邊緣,無精打采的艾利安,於是走至他的身旁,輕聲招呼:“下午好,艾利安先生。” 艾利安頂著兩個大腫眼泡,栗色的頭發像一團被水泡了的紫菜一樣。他小幅度地抬了抬頭,嗡嗡地說道:“下午好,小阿詩黛拉…” 得益於“藥師”緹薇拉的VIP治療,他原本粉碎性骨折的右手已經好了不少,隻是又多打了好幾枚造型誇張的骨釘,固定著重新生長的骨骼。 “喲,是老板的朋友?”吧臺之後,店內唯一的調酒師吹了聲口哨,“小姐,想來點兒什麼?我們這兒招牌的蘇尼亞血酒非常醇甜,隻是您可不能貪杯。” “蘇尼亞血酒?”阿詩黛拉有點好奇。 “她未成年。”艾利安把頭放在桌上,替阿詩黛拉回答。 “好吧,”對方聳了聳肩,翻手遞上了一個小冊子,“這裡有不含酒精的各種飲料,還有度數很低的果味酒。” 阿詩黛拉接過來看了看,對那些眼花繚亂的調和雞尾酒很是眼饞。但是礙於自己未成年的身份,隻點了一杯葡萄氣泡水。她很快得到了一杯被青檸檬片裝點的淡紫色果汁飲品,味道清甜,還算不錯。介於這是她第一次來類似的地方,沒有參照,也不知道跟別的地方比起來,究竟算不算做得好。 “過了年關,我就十七歲了。”阿詩黛拉說道。 其實她的生日在六月。這麼說隻是為了讓自己顯得離成年更接近一點。 “是,是。”艾利安嘆了口氣,“過了年關我就二十七歲了,你讓我聽起來好老。” 阿詩黛拉鼓了鼓腮幫子,將頭側到一邊去。 艾利安看著她:“如果你隻是想嘗試酒精,可以去找緹薇拉陪著你。我在十四歲的時候就喝酒了,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替你拒絕,隻是不想對未成年人負責罷了。” 他是指萬一阿詩黛拉喝醉,他作為一位單身男性,並不適合處理相應的情況。 “如果你隻是盼望著快點長大的話,”他頓了頓,“別太期待著成年。從十七歲的前夜,到十八歲的早晨,你又沒有哪裡發生了什麼翻天覆地的變化。生活該怎樣糟糕,就還是一團亂。” “是啊。”阿詩黛拉點點頭,認真地表示,“雖然從十七歲到十八歲,我不會發生什麼根本的變化,但是我在社會意義上成年了,這就是變化。我可以投票——順便的,贊美女神;可以嘗試酒精,被允許做許多成年之前不被允許的事情,我很期待著這些。” “…好吧,你說得也對。”艾利安向調酒師招手,也叫了杯酒,“那你就期待著吧。時間可是過得很快的。說不定明年的這會兒,我和緹薇拉就會在這裡給你慶祝:唉,阿詩黛拉終於要成年啦……” 他的聲音拖得長長的,尾音顫動了幾下,最終打了個帶著酒氣的哈欠。 寒暄與對年齡的探討告一段落。阿詩黛拉主動說道:“聽到您朋友的意外死亡,我感到很遺憾,請節哀順變。” “沒什麼哀不哀的。”艾利安垂下眼眸,懨懨嘆氣,“當年我請他喝過不少酒,因為他擔任著夫人的兒子們的馬術老師。我心底隻是想多看夫人幾眼,但是他對我卻一直挺熱情,讓我很羞愧。” “那您說需要我的幫助,是指…?”阿詩黛拉問道。 艾利安向酒保示意,對方點點頭,端上了一套羅塞爾風情,花俏華麗的酒具。 “他的身體一直還挺健康的。結果意外死亡,說是突然發了心臟病。”艾利安說道,“我這裡也找不到太多與他有關聯的事物。隻有這一套酒杯,我們一塊喝酒的時候時常使用。你試試看吧,不用有負擔。” “你懷疑,他不是意外死亡的?”阿詩黛拉問道。 艾利安搖搖頭:“我不知道。這可能也沒什麼意義。” “如果能讓你感到稍有安慰的話,這件事情就有了意義。”阿詩黛拉露出一個很淡的笑容,掏出了懷裡的星水晶球。 她從艾利安處得知了對方的姓名年齡,艾利安甚至準備了一張他的照片,男人留著棕色短卷發,笑著看向鏡頭。 “照片上的這位先生,塔利姆·杜蒙特的死因…” 她閉上眼眸,沉入夢境,看見了一間大廳,看見這位前一刻還滿麵春風的先生突然捂住心臟,神情痛苦地倒下,看見他麵前的人快步走來,檢查他的情況,看見他身體不斷抽搐,口吐白沫,很快便失去了生命的氣息。 阿詩黛拉睜開眼,嘆了口氣:“似乎,是真的因為心臟病…” 她又使用了靈擺占卜,得出了“塔利姆的死亡確實沒有非凡因素介入”的結論。 她又占卜了一遍,結果顯示“塔利姆並非死於他人的謀殺”。 “是這樣啊。”艾利安也嘆了口氣。 “我得到的啟示就是這樣,”阿詩黛拉垂下眼眸,“如果事實並非如此,說明對方有相當高明的反占卜手段,如果伱能找到相關證據的話,就可以上報給教會了。” “這位先生去世之前,曾經出現過什麼異常嗎?”出於獲取更多信息的目的,阿詩黛拉問道。 “好像也沒什麼,”艾利安回憶道,“他在前段時間問過我,一個人要是愛上了不該愛的人,該怎麼辦才好…這個算異常麼?” 阿詩黛拉下意識地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這算不算。 不過,最終她還是難以捱住自己的好奇心:“…你回答了什麼?” “我啊…,”艾利安笑了一聲,“我還能說什麼呢?愛就是愛啊。有多少份愛能夠最終走向完滿的結局呢?很多時候,我們就隻是愛著。無悔的愛就是這樣一種東西。” “真是個情種啊你……”阿詩黛拉托腮感慨。 她不曾有過浪漫關係,對愛情沒有什麼深刻的體會。暫時也不打算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體驗愛情——先活著再說吧。 “那對方怎麼說?” “他說,我的回答太不現實,沒有參考價值。然後我們就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了。”艾利安攤了攤手。 阿詩黛拉在心裡嘆了口氣,在多數人看來,艾利安確實是有點奇葩在身上。 之後,艾利安找了個寬敞些的包間,翻出自己的神奇物品,打算幫助阿詩黛拉記錄需要的技能。阿詩黛拉則驚訝於這個小小的酒吧竟然在裡麵還別有一番天地,裝潢還相當華美,富有因蒂斯風情。 “你以為呢,這是我唯一的產業了…”艾利安道,“其實,這裡也算是‘機械之心’的一處供線人會麵的據點。不用擔心暴露你的非凡,我跟教會的人打了招呼,說你是緹薇拉的人。教會是不會過問血族的事情的。” “謝謝你。”阿詩黛拉誠懇地道了謝。 由於不可能發動“惡魔之手”,艾利安這邊沒有什麼強勢的攻擊技能,省下了另尋場地的功夫。阿詩黛拉很快抄錄了序列6的“扭曲”,序列7的數種“賄賂”,心理醫生的“安撫”等等。 由於還不太清楚具體情況,阿詩黛拉並沒有急於拜托艾利安幫忙留意那個叫做羅吉·卡瓦拉羅的賞金獵人,好方便自己完成X先生的委托。不過,一旦發現事情的影響超出她的想象,她也會毫不猶豫地通過艾利安,將事情隱蔽地舉報給“蒸汽與機械之神”教會就是了。 外頭天色漸暗,艾利安自己的作息一團亂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於是也沒有留阿詩黛拉用餐,將人送到了車站。 “東區那邊比較亂,你回去的路上多多注意安全。”這位青年下意識地叮囑。 “我已經序列六了…”阿詩黛拉有點無奈。 就算是放到正神教會,也算是一位中層。雖然在真正的強者麵前仍然不夠看,但就說東區的那些普通的扒手流氓,基本上是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揍一雙。 “啊,也是。”艾利安恍然。 “那我走啦,祝你早日和你的真愛終成眷屬。”看著迎麵駛來的有軌公共馬車,阿詩黛拉向他揮了揮手。 “真是個美好的祝願啊。”艾利安壓了壓自己的帽簷,笑起來,“小阿詩黛拉,那我該祝你什麼好呢?” “和所有的煩惱說拜拜,和所有的快樂說嗨嗨?”阿詩黛拉帶著點笑意。 “差不多吧,比我想得那個好。”艾利安的手揣在口袋裡,站得不是很有站相,“好了,再見。” “再見。” 阿詩黛拉登上馬車,車輪軋軋旋轉,在已經亮起零星燈火的街道上,行駛而去。 艾利安試圖目送了一會兒,很快便被寒風擊敗,含胸駝背地挪回了自己的酒吧,又要了一杯。 “塔利姆的事情,今天有什麼進展麼?”半杯下去,他問道。 調酒師擦拭著酒杯,目光平靜地回答:“據說,王室那邊出麵,把案子要了過去。” “唉,隻能到此為止了啊……” . . ———————— . 祝小克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