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賈母對賴家如此看重，賈瑞心中一陣嘆息，微微搖頭。 　　他可太了解這賴尚榮以及賴家的秉性，他們和忠心耿耿那是一點都不沾邊。 　　自己可是能輕易看透他們的偽裝，畢竟，沒有人比自己還能知道最後的結局。 　　賈母死了，賈家後來也敗落了下去，賈政作為孝子，扶著賈母的靈柩運回金陵老家安葬，在路途之上囊中羞澀，盤纏告罄，無奈之下。 　　當時正好路過賴尚榮的治所，賈政便寫了書信，托人向賴尚榮借了500兩銀子來暫渡難關，沒想到這賴家世世代代受賈家恩惠，甚至賴尚榮從奴才謀劃到縣令職位上，這一切都是賈家在出力。 　　他竟然隻掏出了50兩銀子來打發。 　　麵對這樣的忘恩負義的無恥之徒，賈母竟然還覺得這賴家將來能成為賈家子孫的臂膀和依靠。 　　他想著賴尚榮後來做的這些忘恩負義的事情，鄙夷的搖了搖頭，嘴角掛著一抹冷笑。 　　賈母是何等的人精，執掌坐鎮賈府風風雨雨這麼多年，這點表情立刻被她捕捉了去，她立刻知道這賈瑞好像對賴家有所不滿，微微納悶道： 　　“瑞兒，你心裡有什麼話，但說無妨，今天這是我們賈家子孫之間的談話，所有話都可以談，百無禁忌。” 　　見賈母追問，賈瑞也不好瞞著，隻是他自然無法把這賈府未來發生的事情告訴給她，隻好斟酌道： 　　“那我就冒昧了，說話太直，老祖宗可別生氣。” 　　“說話直好，那些空話、假話、大話、謊話我聽了一輩子，但唯獨沒有多少人願意給我講真話，你能講真話，我更是開心。” 　　賈瑞直接說道： 　　“賴家是世代老仆沒錯，但說他們是忠仆，隻怕未必。” 　　賈母聽了這話，麵色一變，眼中若有所思。 　　賈瑞也不看她，指著這些屋內家具陳設。 　　“如今咱賈府是逐漸敗落下來，雖然別人看不出來，但我們自己心裡是清楚的。這榮禧堂是賈府正房，也算是繁華的地方，但陳設家具可都是祖上傳下來的。 　　咱們可沒添置什麼新的東西，而其它房間內的很多擺設，甚至都沒有辦法維持表麵的闊氣，不少陳設都已經很舊了，我們如今可是沒有富餘的財力來裝飾這些， 　　沒辦法，財力緊張，所有的錢都得用在刀刃上。” 　　賈母納悶的看著他，明明在談到賴家的問題，他賈瑞怎麼東拉西扯的，她終究還是忍不住詢問。 　　“瑞哥兒，你想表達什麼？” 　　“我說的是，咱家敗落下來，可賴家去光亮起來，我們建造大觀園的時候，幾乎耗盡所有。 　　虧空不少，而賴家的花園，竟然有大觀園一半大。 　　裡麵泉石林木，樓臺亭軒絲毫不比大觀園差什麼。 　　這是賴家忠心耿耿，絲毫不貪的結果？” 　　“這麼大的園子，日常花費養護費用，更是驚人！ 　　我們賈府尚且捉襟見肘，勉力維持，甚至幾乎到了入不敷出的程度，賴家卻絲毫沒有衰敗的跡象。 　　他賴家隻是世代老仆，正常收入是絕對供不起這樣奢侈且腐敗的生活。” 　　幾句話徹底讓賈母怔住了，她垂著頭，若有所思，眼神深邃，看不透究竟在想什麼。 　　賈瑞心中卻是暢快，當時賴大家的嗚嗚泱泱帶了幾十個豪奴，準備捉自己和雲兒的銷魂現場，要不是自己看透他們的手段，今天早已經被他們踩死在腳下。 　　之前的自己步步小心，謹小慎微，不敢走錯一步路，賈瑞心中明白，自己一無所有，沒有絲毫犯錯的機會和資格，隻要犯錯一次，便萬劫不復。 　　既然這賴家針對作踐自己，那就不要怪自己下手了。 　　賈母苦澀一笑，看著賈瑞。 　　“你說的對，這賴家在賈府做管家多年，寧榮二府都是他們在掌管，不少有臉麵的老仆都是賴家調教出來的。 　　這個事，上上下下瞞得鐵桶一樣，從來沒人和我說過。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撈點好處我能理解，但吸血到這個程度，可惡！” 　　賈瑞聲音淡淡的。 　　“老祖宗，賈家越衰微，他們卻敲骨吸髓，蒸蒸日上，就不要說共度時艱了，你還相信賴家的忠誠嗎？ 　　萬一有一天，賈府子孫落難，這樣的人，會伸出援手嗎？ 　　賴尚榮——賴上榮國府！ 　　這個名字起的好呀，所有野心盡數包藏在裡麵。” 　　賈母沉吟半晌，沒有說話，沒有辯駁，沒有解釋，但越是如此，她的態度已經一切都在不言中。 　　過了一會，她突然釋然笑了，看著賈政一臉欣慰。 　　“政兒，我一直擔心你沒個臂膀輔佐，你性子又直，棱角太多，不知變通，不理俗務，做一個不問世事的君子還行。 　　但要做一個龐大家族的掌舵人，這樣的性格還是要改一改。 　　今天我替你找一個有力的軍師，以後凡事可以和瑞兒多聊聊。” 　　“政兒，你該多和瑞兒聊聊，他是外圓內方，外麵圓滑，但做事極有原則和規矩。 　　你呀！外麵也方，內裡也方，” 　　賈政站起來躬身回答。 　　“兒子謹遵母親教誨。” 　　賈母擺了擺手，滿臉賞識的看著賈瑞。 　　“瑞兒，我原本隻是隨便過來看看，沒想到你一番話，讓我很是震撼。找書苑 www．zhaｏshuｙｕａn.coｍ 　　如果早嶄露頭角幾年，如今我們對於賈雨村扶持的所有力量和資源，都會放在你的身上，畢竟論親疏遠近，你才是我賈家的子孫。 　　但你不要沮喪，雖說你如今才是秀才，隻要考中舉人和進士，我們這些長輩必當豁出一切，助你在仕途上奮力追趕。 　　你可要好好抓緊努力，我擔心時間太遲，我畢竟還是老了……” 　　賈瑞正要說話，賈母擺了擺手打斷他。 　　“老婆子我還是有點私心的，幫你推上去，是為了你更有能力照顧好賈府這幫不肖子孫。 　　羽翼越大，可以庇護的人越多。” 　　爺爺代儒隻是靜靜地喝茶，不說一句話，極為滿意的看著賈瑞，甘當人肉背景板， 　　他知道今天主要是賈母和賈政在麵試孫子瑞兒，表麵是句句閑談，但句句都是在考察和考驗。 　　如今，賈瑞的每個回答都堪稱完美，在賈母心中分量越來越重。 　　爺爺賈代儒隻是捋著胡須鎮定的看著，心裡波濤洶湧，一陣狂喜。 　　…… 　　賈母威嚴咳嗽一聲，嚴肅看著賈政突然吩咐。 　　“政兒，你記下，凡我賈家子弟，今後務必努力讀書上進， 　　為了表彰先進，獎勵優秀子弟，特製定如下獎勵措施。 　　凡考中秀才者，獎勵莊子上的土地50畝，可保一生無饑寒之憂， 　　凡考中舉人者，獎勵莊子上的土地100畝，可保一生無後顧之憂，生活有尊嚴， 　　凡考中進士者，獎勵莊子上的土地500畝，可保生活富貴，一世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