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我還是膚淺了(1 / 1)

這人世間大雅之事,他這輩子恐怕是無法享受品嘗感悟了。   奶奶個熊,自己老婆是個白虎!   在賈瑞大談特談曲徑通幽處,再想想自己老婆白虎的窘況,   一個是綠意盎然,草長鶯飛,草木蔥蘢,流水潺潺。   一個是荒山野嶺、滿目荒蕪、千裡赤地、不毛之地。   他腦中隻是來回縈繞著近日看到的姚鼐的《登泰山記》中的一段話。   “山多石,少土,石蒼黑色,少雜樹,無瀑水,無鳥獸音跡。至日落之處,數米內無樹。”   賈璉越想越悲傷,越想未來的日子越絕望,趴在桌子上滿眼絕望,泫然落淚。   賈蓉激動的一把拍著賈璉。   “璉二叔,你也覺得剛才瑞叔的話特別牛逼是不是?   你看,你激動的滿眼淚水,你被感動了是不是?   說到你心坎了是不是?   妙呀,妙不可言!我這輩子可是白活了,跟著瑞叔這眼界、境界、心懷開闊不少,   我以前怎麼就沒發現這尋幽之事,這麼浪漫、唯美且意味無窮呢?”   ……   這麻子臉見賈瑞無論情商、還是韜略、談話邏輯還是氣質都全麵吊打自己。   自己平常好歹也是這幫人的頭,到哪個萬花樓裡,那都是前呼後擁有頭有臉的人。   今天這臉麵被放在地上狠狠的揉搓,他如何甘心!   挑了挑額頭上幾根毛很是不忿。   “你說的這麼熱鬧,有本事把這詞給接龍續下去呀!   到底肚子裡有沒有貨,也讓我們大家做過見證,這三人如此膿包,你和他們一丘之貉,肚子裡又怎麼會有好文章?”   賈瑞搖著手裡那把蟲二的扇子,抬頭掃了一眼眾人,坦然一笑。   “這有何難?”   “聽好了!”   賈瑞踏了幾步,眼中精光爆射,突然沉聲說道:   “我有一壺酒,足以慰風塵。   盡傾江海裡,贈飲天下人。”   這句話剛出來,原本交頭接耳、心懷憤懣、滿臉傲氣,等著看賈瑞出醜的這幫書生,突然集體噤聲。   一樓大廳內原本笑語喧嘩、喝酒談笑的聲音突然之間全部消失。   眾人被這兩句話詩深深的震撼,眼光全部聚焦到賈瑞的身上。   這眼神裡溢滿了太多的崇拜、欣賞、和敬仰,隻這一句話,就讓眾人被酒色財氣浸染渾濁的眼睛,這一刻變得熠熠生輝。   他們看向賈瑞的時候,眼睛裡的目光,甚至有些神聖和清澈。   扇子的原主人,那個二蟲瘦弱青年首先反應過來,喃喃自語。   “盡傾江海裡,贈飲天下人!”   “妙呀!意境宏偉、氣象萬千、胸襟豁達!   僅僅這一句詩,就讓我眼睛濕潤,心裡柔軟。   頗有杜子美那句,‘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的豪邁和博愛。”   “不,何止是媲美,簡直是超越,老杜的詩隻是庇護天下寒士,但這位公子的詩,是庇佑天下之人。   無貴無賤、無長無少,不分貴賤老幼,不分階級,凡是天下百姓,公子都願和他們共飲。   這才是真正的君子,恩澤四海,庇護天下蒼生呀。”   “就是,就是,我還是膚淺了,我有酒隻想著醉臥美人膝,與美女淺斟低唱,唱你妹呀!   我這麼多年的書,都他奶奶的讀到狗肚子裡了。   看看這位兄臺的胸襟和格局,人家哪怕隻有一壺酒,也不願獨享,而是願意與天下人共飲,請收下我的膝蓋。”   “沒錯,這樣宏大的氣象,一瞬間我竟無言以對。   我喝點酒,都在賣弄自己的小憂傷,小風騷,取悅美女,風花雪月,在這首詩麵前,我怎麼就發現自己這麼猥瑣、怯懦、粗鄙不堪呢?”   賈蓉詩詞造詣有限,薛蟠對詩詞更是狗屁不通,他悄悄了捅了捅賈璉。   “璉二叔,剛才瑞叔僅僅隻說了一句話,怎麼就震撼全場,那首詩究竟怎麼樣?”   賈璉也是滿眼星光看著賈瑞,情不自禁點頭感慨。   “老牛逼了剛才那句話,能來這清館裡來消遣的讀書人,肚子裡都算有些墨水的,他們盡管浪蕩、好色,但對真正讀書人還是非常尊重的。   就瑞兄弟剛才那首詩,便讓他們心悅誠服。”   賈瑞說完,見下麵突然沉寂,他抿了口茶,   才幽幽接著說道:   “壺中日月長,乍醒繁霜鬢。   我恨鴻翼輕,難渡天下人。”   周圍的書生更是癡癡凝望著賈瑞,嘴裡反復咀嚼,喃喃自語。   “好一個壺中日月長,乍醒繁霜鬢,這句簡直渾然天成,   說到我心坎裡了,人生不滿意之事十之八九,沉淪人世間,漂泊憔悴。   夜深人靜的時候陡然醒來,才發現少年繁華已不在,人生浮沉過半百。   過往歲月如夢幻般消散,這操蛋的人生,撲麵憂傷氣息籠罩而來。   這樣的詩歌,太美了。”   “不,更美的是後麵這句話,我恨鴻翼輕,難渡天下人。   讀書人以天下為己任,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這是讀書人的初心,唉,今天聽了這位公子的話,才突然驚醒,我已經忘記初心太遠了!   我的眼裡早就沒有天下,隻剩了下流和風流。   弘毅,那還是少年時候崇高的夢想,原來,我也曾經意氣風發過。   也曾經雄心壯誌過,現在,我隻在這些歌樓楚管裡雄起,愧對祖先枉做讀書人呀。   這詩歌振聾發聵,讓我腐朽的心靈得到極大的刺激,妙呀。”   賈瑞卻還沒有說完,右手拿著扇子,左手端著酒杯,朗聲說道:   “身世苦沉淪,煎熬在紅塵。   憶昔寧榮公,肝膽兩昆侖。   手持三尺劍,忠君鏟奸雄。   赤心戰魍魎,家族人凋零。   魏巍賈氏魂,浩氣貫長虹。   壯哉英雄氣,正義永長存。”   賈瑞剛說完,下麵掌聲雷動,那個瘦弱的二蟲青年,拍著掌滿臉欣賞。   “我說誰能有這麼大氣魄,原來是寧榮二公之後。   隻是賈氏一脈人丁凋零,子孫凋敝,不學無術者眾多,沒想到,今天顛覆我三觀。   這賈氏一脈竟然還有你這樣的英雄。   文采風流、氣魄遠大、意境深遠,厲害。”   賈瑞微微一怔,這瘦弱青年能從詩歌中聽出來自己是賈府子弟,對這樣的身份一點都不忌憚,反而帶著憐憫的眼光來看。   這個年輕人的身份,不簡單呀!   瘦弱的蟲二青年見賈瑞怔怔的看著自己,神情微怔,不由自主退後一步,低下頭避過賈瑞的眼光,輕輕咳嗽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