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座沙丘之間的穀地裡,太陽的餘輝還停留在冒著焦臭黑煙的殘垣斷壁上。 這是一座不大的沙漠小鎮。 確切的說在不久之前還是,現在隻剩下一座了無生氣的廢墟,和躲藏在其中的冤魂,這是清道夫的傑作。 他們騎著灰腳蛛在沙漠中四處劫掠,來去如風,海伯利安的警衛隊每次都是姍姍來遲,唯一能做的,隻是清理灰腳蛛吃剩下的殘破軀體,安撫慘死的魂靈。 此時,小鎮的中央燃燒著一堆篝火劈啪作響。 “它們總是能第一時間發現殺戮和死亡現場,饑腸轆轆,永遠都不滿足。” 萊昂仰著頭,欣賞著高懸在頭頂的兩隻沙鷲,脖子上的彩色刺青隨著喉結蠕動,猶如活物。 “嘿,你上一次這麼癆噪,還是你媽剛把你拉出來的時候。” 克裡斯嘴上毫不留情,他就站在篝火旁,麵前是一隻鐵皮箱子,上麵滿是沙塵,這是剛挖出來的戰利品。 其他同夥嘴上發出譏笑,眼睛都盯著那個箱子,裡麵究竟藏了什麼東西,值得那些賤民埋在地窖的最深處。 克裡斯從腰間抽出他的武器,一柄烏黑鐵錘。 上麵狼牙交錯,還粘連著未乾的血汙和殘餘組織,這是在剛剛的屠殺中留下的戰績。 “不要讓我失望。” 克裡斯低聲呢喃,隨即大吼一聲,手臂肌肉爆裂,碩大的鐵錘刮擦著空氣,徑直撞擊箱子頂蓋,煙塵四起。 箱子的殘骸中,原本精心包裹在其中的金幣四濺而出,伴隨著的是同伴愉悅高呼,他們舉矛慶賀,這是那幫蠢貨的多年的積累,現在都成了他們的囊中之物。 邊上,灰腳蛛的口器發出暴躁嘶鳴,八條細長的步足托著碩大的身軀,束縛的鐵鏈不斷錚鳴,黝黑發亮的螯肢左右開合,宛如兩把做工精良的餐刀。 “它餓了,萊昂,挑點精肉好好犒賞它。”克裡斯抓起一把金幣,看向了他的坐騎。 這家夥足有三十尺長,一人多高,能載著他們在鬆軟起伏的沙漠中如履平地。 這是殺人越貨的利器。 萊昂揉了揉發酸的脖頸,匕首在手掌中翻了兩圈,怪笑著轉身進了側麵的房屋殘骸。 萊昂是一隻饑餓嗜血的野獸,此刻正在細細挑選他的晚餐。 墻角蜷縮著二十幾個小鎮居民,全是老幼婦孺,他們把頭深深埋在腹中,不敢發出一絲動靜。 他們隻能祈禱這隻野獸不要挑中自己,成為口食。 萊昂目光所過之處,獵物都不受控製,渾身顫栗,讓這位掠食者十分享受。 終於,他左挑右選,把目光定在了角落的年輕婦人身上,更準確地說,是她懷中一歲大的嬰兒。 女人的喉嚨低聲淒泣,努力壓製內心的恐懼和喘息,她感覺到了自己被獵人盯上,毛骨悚然,身體震顫。 “不——” 房屋殘骸內,傳來女人淒厲的叫喊,這哭嚎聲隻有一瞬,就伴隨著逐漸低落的痛哼沉寂下去,同時,外麵的清道夫們則是發出高亢的吆喝。 讓灰腳蛛分割吞噬獵物的肉體,慶祝他們戰鬥劫掠的高潮,這是必不可少的儀式。 萊昂單手托著孩子出現在門口,右手拇指努力擠在嘴角,做出搞怪的表情,像極了慈祥的父親。 孩童天真的眼睛,對著豺狼洋溢著微笑。 同伴們被他的滑稽忍俊不禁,甚至拍手鼓掌。 “就這樣,萊昂。” 他們鼓動著,萊昂的表演更加賣力了。 “那是媽媽給你的一歲禮物,去吧寶貝,它是你的。” 萊昂半跪在灰腳蛛莫約十尺遠的位置,把孩童放在地上,右手指著正前方。 灰腳蛛聞到了食物的味道,變得越發暴躁了。 它揮舞著碩大的螯肢,喉嚨不斷發出低吼,分泌的唾液掛在下唇,垂在地上。 一歲的孩童還沒有生出驚懼,咯咯兩聲,像是稚嫩的回應,手腳並用的慢慢朝著灰腳蛛的位置爬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聚集在小孩身上,甚至跟著小孩蹣跚的步子響起節奏的掌拍。 這是一個未曾被世俗汙染的乾凈靈魂。 克裡斯的注意力同樣被全部吸引過去,他默不作聲。 八尺,六尺,四尺。 孩童越來越近了,灰腳蛛體態低伏,螯肢極力張開,以至於微微發顫,這是伏擊獵物的前兆。 震耳欲聾的咆哮響徹小鎮,清道夫們已經陷入瘋魔,一場從未有過的盛大儀式即將上演。 灰腳蛛嘴裡的低吼越發急促,八條步足緊繃如弓弦,對稱排列的復眼上,倒映著孩童的距離隻剩咫尺之遙。 在清道夫們的咆哮聲中,這場儀式即將迎來高潮。 然而,他們沒有等來灰腳蛛完美一擊,一隻利箭毫無預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劃破長空,洞穿灰腳蛛的頭顱,自顱頂貫穿而下,將它狠狠定在了地上,乾凈利落。 那是一根製作精良的箭羽,箭身上,雕刻著一隻精美的巨龍,嘴裡吐著烈焰。 隻有來自海伯利安家工匠的手筆,才能輕而易舉刺穿灰腳蛛的腦袋。 清道夫們的笑聲戛然而止,像是被猛地捏住正在打鳴的公雞。 孩童爬過了漫長的距離,稚嫩的肉掌終於撫在灰腳蛛巨大的螯肢上,此刻它成了自己食物的玩具。 孩童燦爛的笑聲終於將清道夫們打回現實。 克裡斯他們目光警惕,就在小鎮的中心街道上,距離他們百步遠的地方。 一個年輕人騎在駱駝身上,腰間別著兩尺短劍,手裡舉著良弓,身上是一襲精美絲綢白袍,那一箭正是出自他手。 落日的紅光從他後背射過來,以至於克裡斯他們險些看不清那人的臉龐, 清道夫們以克裡斯圍成半圓,組成防禦陣型。 “海伯利安家的短命鬼?真是少見。” 萊昂冷哼,他四下留意,並沒有發現警衛隊出沒,似乎就他一個人。 “不像。”克裡斯冷靜的否決了他。 這個年輕人身上散發的氣息絕不屬於海伯利安家族的人,這是他與之多年戰鬥訓練出的直覺。 更重要的是,海伯利安家族的人都有一頭標誌性的紅發,眼前這個明顯不是。 “放下武器,我可以讓你們體麵的死去。” 駱駝慢慢踱步至陣型麵前,背上的年輕人俯視著他們,像是在和一群老鼠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