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豈曰無衣裳,遊子當歸鄉(1 / 1)

雇仙記 轟炸魷魚絲 4584 字 8個月前

龍宗閣虎踞龍盤於帝國北方,作為大炎朝唯一正統的仙家門派,門中坐擁五位當朝國師的龍宗閣極具土木之盛,千門萬戶立於銀嶺山脈之間,恰如一條黃金巨龍翱翔雲間。那門中萬千弟子誦經時的聲聲吟唱便是這黃金巨龍振聾發聵的高聲嘶吼。   “??飛、??飛、飛到南?吃露?。露?吃不到回來吃青草。”一個消瘦少年抬頭仰望著龍宗閣的方向,那裡雲霧繚繞,宛如秘境。如今他遊子歸鄉,雖然此刻身子疲累不堪,可心中還是忍不住的歡喜起來,口中自顧自地背起家鄉特有的童謠來。   “現在回去沒準會被大師兄安排去做飯,嘿嘿,不如先睡一會再說。”日夜兼程地走了好幾天,終於到了銀嶺山腳下,此刻這個名叫“上官七”的少年一頭撲倒一片青草叢裡,聞著故地泥土的芬芳,沉沉睡去。   “駕。”   這一覺從日上三竿睡到夕陽西下,上官才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驚醒,他快速地揉了揉眼睛,正看到一匹高頭大馬上坐著一個俊秀的少年人。   那少年大約十四五歲的樣子,比上官年長一些,朗目星眸,男生女相,一身潔白如玉的錦袍上不曾沾染著半分灰塵。少年腰間係著一條精致的玉帶,玉帶之前一柄青鋒寶劍猶如靈蛇吐信一般,嘶鳴不止。   上官一身破衣爛衫,與身側的錦衣少年比較起來,有如雲泥。仿佛隻要一陣大風吹過來就能將他身上的衣物吹成一陣煙塵。此刻,他睡意未消,也不願意去理睬馬上的這群人,一陣迷糊之間,他竟然翻過身去,倒頭又睡了起來。   錦衣少年是個識貨的人,他曉得眼前這孩子身上的破爛衣裳,可是要比他這件錦衣值錢的多的。   “門內人?”錦衣少年俯下身子,沉聲問道。   上官沒有聽懂這少年所言之意,此刻他被旁人攪合的,睡意已經去了七八分,他盤腿坐在草地上,揉著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間開口回道:“什麼門內人,門外人的,你等又是什麼人,怎麼平白無故的擾我清夢。”   錦衣少年又言道:“龍宗鎮霄漢。”   他這話說得像是在對暗號。   上官不耐煩地嘀咕道:“我漢你姥姥,你這人有病吧。”   “把他這身衣裳扒了。”錦衣少年冷冷的丟下一句話來,便策馬而去。   他身後一眾高大仆人得了令,便一窩蜂地擁過來。上官十三能屈能伸,整個身子然後一滾,嘴裡求饒道:“各位老兄,且慢動手。諸位要是覺得我礙事,那我滾得遠遠的就是了,你們都是尊貴人,何必同我這個要飯的過不去。”   這群漢子得了令,自然是要完成的,哪裡會理會上官的求饒。片刻之後他們就將上官從衣衫襤褸變成了赤條條來去無牽掛了。   上官也是自詡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的,如今不知何故就被不相識的人扒了衣服,此刻他隻想找一個地縫就地鉆進去。這個龍宗閣的道童,此刻正光著屁股站在草叢間,一張黑漆漆的小臉羞得通紅,他指著遠去的錦衣少年,大喊道:“臭小子,做事這般決絕,不給他人活路,小心日後遭報應。我和你們無冤無仇的,何必做的這麼絕啊,小孩子也是得要臉麵的。你們好歹給我留一條褲衩啊,沒有褲衩,來個肚兜也好啊。”   “他娘的,睡了一覺就被扒了衣服,老子都家門口了,還要受欺負,天理何在啊。”上官嘴上越說,心裡越氣,當下便運起一些靈氣來裹在雙足上,接著他也顧不得羞恥,健步如飛地緊緊地跟在馬隊身後。   “這一趟下山,先是被一個姓李的寡婦打了滿頭包,就因為我多看了他家剛滿十六歲的姑娘一眼,我一個小孩能有什麼壞心思,我不過是在看那姑娘手裡的饅頭。就是那寡婦自己心臟,看著別人也臟。進了城又被一群小乞丐追著打。去道觀裡拿點神仙都不吃的供奉,又被三個小牛鼻子教訓,同是天下小牛鼻子,相煎何太急啊?老子,下山了被人欺負,回家了還被人欺負,那老子不是白回來了嗎?”   錦衣少年見上官一直緊追不舍,嘴裡喋喋不休,當下麵色一沉,腰間寶劍立時出鞘,一道靈蛇般的劍氣破空而出,朝著上官激射而去。   “臭小子行事這般的不講道理,那你我這仇怨便是結下了,欺負人還欺負到人家家門口了,天理何在啊,良心何在……在啊”上官鼓著腮幫子,寸步不離的跟在身後,卻突然被那道劍氣擊中小腹,昏厥了過去。   天色漸晚,那錦衣少年帶著仆從已不知去向。上官再次醒來,隻覺的小腹上一陣火辣的疼。他抬手去摸痛處,卻發現身上正蓋著一件潔白如玉的錦衣。   上官嘆了口氣,飛快地將衣物穿在身上。他身材比那少年要矮一些,這襲白衣穿在他身上,非但沒有顯出半分貴氣,反而還有一股子奇特的滑稽感,就想是小孩子偷穿了家裡大人的衣服一般。   他挽了挽衣袖,將一雙臟兮兮的小手露出來,沒有半分遲疑地,用衣袖擦了擦鼻涕。接著,用力地提了提褲子,口中依舊對那扒光他衣服的少年滿是怨言,“那個臭小子,要是讓我再遇到他,保證讓他沒有好果子吃。”   “嘻嘻。那小子修為極高,我看小兄弟你還是不要再去招惹他才好。”   一陣嘻笑聲從上官的身後傳來,惹得他心中一驚,忍不住地拾起一顆石子,朝著那人聲傳來的方向,飛速的丟過去。   “你又是哪裡來的臭小子,怎麼在人身後說話,人嚇人,可是要嚇死人的。”上官瞪大了眼睛,出聲叫到。   “他修為高?有多高啊。”   那來人輕鬆接下飛來的石子,放在手心處顛了顛,出言答非所問:“那小子隻認衣服不認人,估計是把兄弟你當做龍宗閣弟子留在門外的後人了。我這人眼光一向毒辣,一眼便能看出來兄弟就是龍宗閣傳人無疑。”   “你怎的知道我是龍宗閣傳人啊?”上官一邊打量著那人,一邊開口問道,“方才他應該是要和我對暗號,我可沒對出來。”   那來人也是一個少年人,年紀與錦衣少年相仿,此刻正瞇縫著眼睛,笑意盈盈地看著上官。他膚色蠟黃,麵相還算忠厚,模樣普普通通,屬於丟到人堆絕對不會顯眼的那種長相。   這少年對著上官深施一禮,出聲言道:“若是宗門弟子的後人留了衣物傳家,那其後代子孫自然是會將衣物視做珍寶小心供奉,怎會讓衣物破爛成如此模樣。況且,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兄弟你穿著龍宗閣弟子的道衣大搖大擺地四處走,就難免會被有心之人盯上。”   說道此處,他言語停頓了片刻後,又道:“在下復姓夏侯,單名一個立字。原是南方一個劍修門派的弟子,數年前宗門被仇家所滅,我入門太晚,沒有學到本門心法,一身劍仙修為卻無氣修功法支撐,日久天長的,兄弟我必會走火入魔,身死道消。”   上官插話道:“我若是龍宗閣弟子的話,他一個過來拜師還敢扒我的衣服。”   “那人有中境圓滿的修為,我看兄弟你也就初窺下境。常言道,柿子要挑軟的捏……”夏侯立說著又怕太過失禮,便從懷中取出一柄小劍雙手奉上,“如今兄弟我身無長物,能拿得出手的就隻有這一柄師門所傳的飛劍了,還請兄弟垂憐,領我入門,救我性命。”   上官年紀雖小,卻也深知“吃人嘴短,拿人手軟”的道理,門派建派也不過就三十年的光景,傳到上官這一代也不過才第二代,哪裡來的正派底蘊可以救下其他劍修門派的弟子啊?   “那扒我衣服的小白臉,居然也來投師學藝,真是奇了怪了。”   上官沉思了片刻,開口推辭道:“這飛劍即是你宗門所傳,我實在是不能接受的。”   夏侯立聞言,慌忙拱手拜求道:“我已無退路可走,還請兄弟救我。”   上官看著眼前這情緒激動的少年,撓頭道:“領你進門不過是小事一樁,你何必行如此大禮?不過,我師父收我做了關門弟子了,你若是想入門就做我大師哥呢徒弟吧。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至於那方才那個小白臉就讓我六師姐收了他,我六師姐,活脫脫一個母夜叉,最愛用大鞋底子抽人嘴巴……”說道這裡,上官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夏侯立連忙回道:“兄弟有什麼難事,盡管吩咐我就好。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辭。”   上官搖頭晃腦地壞笑道:“好,我也不是你做什麼太難的事,等我日後尋了機會,你就幫我扒了方才那白臉小子的衣服便好?”   夏侯立聞言,大驚失色道:“你所求就是這般簡單的小事?”   上官沖著夏侯立擺了擺手,示意他要跟在自個兒身後,他嘴裡大聲地說個不停,“小事?這事可絕計不是什麼小事。常言道,‘大丈夫死都不怕,就怕被人扒了褲子’,那臭小子連我的衣服都扒了,如此深仇大恨怎麼能算是小事呢?而且啊,我領你上山不過是舉手之勞,這麼看來反倒是我賺了……”   夏侯立看著身前的上官,卻遲遲不肯上前,他雙眼圓睜,已經沒了方才的友善模樣,“我是誠心誠意地請求兄弟幫忙,還請你不要拿我做玩笑來取樂。龍宗閣入門的試煉,你我都是心知肚明的。龍宗閣立派三百年以來,這入門試煉都不曾變過,那就是看似簡單,實則困難無比的‘進門’。你若是不想幫忙,大可實話實說,告知我就好。我夏侯立也不是死皮賴臉之人,非得纏著你不放。”   “三百年?”上官回過頭去看著那一臉怒氣的夏侯立,破頗為不解地問道:“等等,你方才是說,龍宗閣如今已立派三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