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姝倒是一愣,忙擺擺手,清冷的小臉上第一次露出一絲慌亂。 “仙子可有什麼不便之處,老夫可以著人送仙子回西州。”宗佑棠又道,他剛才雖在劍陣中,但視線並未受到影響,對外麵發生的事自然一清二楚,知道眼前這位小姑娘可能受了傷。 葉姝漠然搖頭。 “既受無量之恩,我大虞就不可能無所報之,此為世情,還請仙子不要拒絕!”宗佑棠道,“眼下斟鄩初定,夏州尚亂,仙子可在城中盤桓兩日,之後老夫再派人護送仙子回去。” 葉姝沉默不語,看樣子有種就要這麼不顧一切強行離去的意思。 姚清混在人群中,身上不僅有“天樞法袍”,體內更有因果之力自斷天地,內外不相接,真元歸寂,外人看去就是一普通凡人,沒有什麼馬腳可露。 他默默觀察,自能察覺到眼前這小姑娘體內的真元是何等糟糕,能這般穩穩當當站在這裡,全憑自身毅力。 姚清眼裡不由露出一絲疼惜,倒不是什麼聖母心泛濫,以他兩世加起來的年歲,看眼前這二十上下的姑娘那真是在看小姑娘的眼神。 最重要的是葉姝那倔強的模樣總會讓他想起前世某個人,這才是讓他疼惜的根本原因,分明隻是個強撐著不哭的小姑娘罷了。 而且她這般強撐著反倒是對體內傷勢百害而無一利,還有可能引發更大的傷害,最好的辦法就是趕緊尋一安靜之地打坐調息才對。 眼看雙方陷入了僵局,就在姚清考慮要不要出麵勸說一下這個冷臉小姑娘時,宗佑棠提前派人至城中尋來的幾個婢女已經趕來,好說歹說才擁著葉姝走向城邊上的某處小院。 這是宗佑棠的先見之明,知道提前尋來婢女,要是換自己上前勸說,他懷疑葉姝怕是拚著再受一次傷也要瞬間離去。 姚清舒了口氣,剛想自己去城裡轉轉,已被宗佑棠拉住,示意他等一會。 姚清隻得站在一旁,看宗佑棠就地升起帥帳,一道道命令分下去,有帶兵四下去剿匪的,有護送官員即刻赴任的,有直奔城裡進一步強化治安的,等等不一而同,井井有條。 但偏偏又紛雜繁復無比,中間時不時有新情況匯來,再與幕僚商議決斷,竟不得一刻之閑。 是以這一等,一整天功夫竟然就直接過去了,直到太陽西斜,宗佑棠才初步處理完所有事項,中間甚至連口水也沒喝。 “等急了吧?”宗佑棠帶著姚清慢慢穿過城門,走向大街上。 戰亂初平,城內還比較蕭索,大部分人依然躲在家裡觀望。 當初程柏數十萬人聚在此處,耗費的可不僅僅是財力,還有龐大的人力。 城中更是混亂一片,糞溺遍地,簡直臭不可聞,眼下還好一些,已經經過初步清理,勉強恢復了幾分秩序,可以入城。 否則也不會簡簡單單就在城邊尋一處乾凈小院安置葉姝,實在是城中邋遢,有點丟人。 “還好,大司禮忙碌了一整天,滴水未沾,才是真正的辛苦。”姚清笑道。 “實在是沒有心情,更沒想到會活過今日,原本早就做好了準備,卻意外逃開一劫,便想盡量多做一些事。” 宗佑棠也笑了笑,有點自嘲:“這次鬼王宗算計落空,應該暫時沒下文了,天下還沒到秩序徹底崩碎的那一刻,這些宗門行事仍有顧忌,不會失去理智,也不會死纏爛打不死不休,所以我得抓緊時間做點事。” 今日之事一波三折,變數不斷,很是令人眼花繚亂,不過好在結果暫時不錯。 “大司禮吉人自有天相!”姚清認真道。 “那就借你之言了!”宗佑棠笑道,又轉身看向他,“其實,從你一開始說要跟著我上戰場,我就不同意,刀劍不長眼,我也怕會毀掉你這個苗子。” “那大司禮?”姚清停下腳步。 “之後你父王找過我,我當時也同意了你父王的意思,就是讓他們在帝都城門外劫走你。” “然後大司禮發現我父王並沒有如約而來?” “不錯,當時我就暗中派人回去打探了,發現一切如常,心中也就有了一些猜測,至少知道你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大司禮,我...” “不必多說!”宗佑棠擺擺手,“然後經過天工別院,再到你被那魏巖劫走,我也猜到有一定緣由,但當時還是不安,甚至在岐山腳下都準備用一些東西換方占國或是海外散修出手尋你。” 姚清默然,其實當時他就很後悔,看似自己所思所慮很周全,但偏偏忽略了身邊人的感受,他們並不知自己的底氣,白白讓他們擔驚受怕,是自己自私了。 “好在你回來了,我也最終確定你有能力在化氣修士手中自保,否則無論有沒有這一遭,我都不會讓你踏上夏州一步。”宗佑棠絲毫不在意,臉上全是欣慰之色。 “是我讓大司禮費心了!”姚清澀聲道。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你呀,老夫本就是以子侄看你,什麼費心不費心的。”宗佑棠笑道,“眼下修士入世,本就是千年未有之變局,我也希望你能安安穩穩當一個太平世子,但我們都知道那不可能,大虞現在危如累卵,隨時都有傾覆的可能,覆巢之下,你我都脫身不得。” 姚清點點頭,他自是明白其中輕重,現在主動權完全在五大宗門手中,隻要他們想,隨時都有可能改天換地,但不知為何,他們好像又有什麼顧慮,或者並沒有把心思完全放在世俗。 “所以你知道我為何非要暫時留下無量宗那位弟子不?”宗佑棠轉而道。 “?”姚清疑惑,不是對方身上重傷,我方秉持人道主義嗎?這背後還有什麼算計? “這是一個機緣!”宗佑棠看向姚清的目光意味難明,“上古四宗向來超脫世外,很少接觸世俗,或許護送那位小姑娘回去,我們就可以與無量宗取得一絲聯係,借此製衡鬼王宗。” 姚清皺眉不語。 “是不是覺得我堂堂一中樞要員,算計都算計到一位小姑娘身上了?”宗佑棠自嘲道,莫說旁人了,他自己感覺都有點丟人現眼,但又不得不如此,他必須想方設法為大虞尋找活命的機會。 “那倒不是,大司禮如此反而讓我更加敬佩!”姚清苦笑,“我隻是覺得對於無量宗這等超然世外的地方來講,此法估計一點用處都沒有。” “所以我才決定讓你去,護送那位小姑娘西行。” “我?西行?”姚清頓時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