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輪到我了麼！” 　　柳石的腦袋裡隻有一個疲憊的聲音，不停地重復著這一句話。 　　坐在對麵穿著白大褂的中年禿頭男人微皺著眉頭，神情嚴肅，嘴巴不停開合。 　　但隻有斷斷續續的聲音片段傳進柳石的耳朵裡。 　　“癌細胞遍布各個器官”……“找不到原發病變器官”……“可能是由C病毒引起的” 　　“我從醫30年來從未見過”……“沒有繼續治療的意義”…… 　　柳石眼神空洞，臉上漸漸浮起不明意義的微笑。 　　他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出醫院，回到自己出租房內的。 　　他麻木地鉆進被窩裡，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柳石醒來的時候看了眼手機，淩晨兩點半。 　　他沒有開燈，走到房間角落的小冰箱那裡，拿了一罐啤酒。 　　“咕嚕~~”冰涼苦澀的啤酒湧進胃裡，饑餓感緩解了不少。 　　“該死的C病毒！”柳石嘴裡不自覺地念叨了句。 　　此時他已經恢復了平靜，開始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 　　“反正這該死的世界也沒什麼值得我掛念的了！” 　　柳石的父母已經在幾個月前去世了，死因自然也是因為C病毒。 　　他那時候隻覺得無比悲痛，但直到此刻，死神降臨到自己頭上的時候，他才開始重新審視死亡。 　　“人總是要死的，但……真是不甘心啊！” 　　目前人類依舊還沒有研發出有效的疫苗，每天因為感染C病毒而死亡的人數依舊居高不下。 　　病毒無處不在，而自己還每天在疲於奔命，穿梭在城市各個角落，柳石自然也想過有這麼一天。 　　但他心中總有僥幸心理：那麼多人還活得好好的，也許自己會沒事呢！ 　　“真是不甘心啊……” 　　柳石一口吞掉了剩下的半罐啤酒，連同那句沒有說完的話，“我還想著早日出人頭地，活出一個人樣的！” 　　這個城市的夜晚總是喜歡下雨，今夜也是如此。 　　雖說已經進入春天有段時間了，但晚上依舊還有些許寒意。 　　雨水打濕了柳石身上單薄的衣裳，原本就瘦削的體型此時更是透露出淒涼。 　　他佝僂著腰站在樓頂，哆嗦著身子，像極了一隻垂死掙紮的蝦。 　　三十三樓，是這附近最高的一棟樓。 　　獨棟的辦公樓，隻需要打碎窗戶就能爬進來。 　　柳石爬上頂樓的圍墻，看著這個自己打拚了十多年的城市。 　　淩晨的蓉城咋一看依舊是燈火輝煌，定睛仔細看去，到處都是漆黑的角落。 　　柳石想起自己剛畢業來到這座城市時的模樣，意氣風發，對未來滿是期待和向往。 　　不想十幾年一晃而過，自己一路拚搏，卻從開始的一無所有拚到了現在的負債累累。 　　前女友挑釁般發來的結婚請柬，父母喪禮上親戚們尖酸刻薄的話語…… 　　柳石用力地甩了甩腦袋，不願意生命最後的時刻將思緒停留在這些畫麵上。 　　“哼，本來我還想讓你們這些狗眼看人低的人刮目相看的！” 　　“不過既然我現在就要死了，那就算了吧！” 　　“如果有來生……” 　　柳石一咬牙，一躍而下…… 　　“如果有來生，定叫所有人都不敢小看我柳石！” 　　身體在空中旋轉，風在耳邊呼嘯，柳石根本來不及思考什麼。 　　幾秒過後，伴隨著一陣無比劇烈的疼痛，他感覺到自己的雙腿正在急速地粉碎，緊接著破碎的骨頭刺穿了自己的內臟。 　　隻是霎那間，強烈的疼痛感超出了大腦的承受極限，柳石很快就失去了對肉體的感知。 　　“這就是死亡嗎？” 　　柳石驚奇地發現自己依舊還能思考，甚至還能感受到自己那破碎不堪的軀體。 　　他嘗試睜開眼睛，卻發現沒有任何反應，兩隻眼睛早已經在劇烈的撞擊中徹底迸裂。 　　此時的柳石處於一種奇妙的狀態下。 　　他能感受到自己破碎的軀體，但是沒有絲毫的痛覺傳來。 　　如果不是還有一隻耳朵能夠聽到雨聲，他幾乎就認定自己已經是處於靈魂狀態了。 　　“這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我好像還有感覺，難道死亡後意識還會被困在軀體之中嗎？” 　　想到此處的柳石心中徒然升起巨大的恐懼。 　　這時雨突然變大了。 　　柳石不僅能聽見，甚至能感受到雨水沖刷著自己破碎的軀體。 　　失去了視覺，聽覺變得靈敏了起來。 　　在滴滴答答的雨滴聲中，傳來一個腳步聲。 　　“嗯唔，看來是沒救了！”聽聲音似乎是一個年輕的男子。 　　“我就說，好像有個什麼東西從樓上掉下來了！” 　　聲音就在柳石頭頂上方，似乎正在觀察著他的屍體。 　　隨著一聲輕嘆，腳步聲遠去。 　　柳石想要睜眼，再次察覺自己沒有了眼睛。想要開口說話，發現自己沒有了嘴。 　　“這就是死亡的感覺麼！” 　　柳石不禁在心中再次發出感嘆，隻是這次多了些釋然。 　　他在等待接下來將會發生的事情。 　　也許剛才路過的那個人已經報警了，很快警察就會過來。 　　然後被人送去解剖，或者是直接去火葬場火化。 　　“不過好像沒聽到他打電話，這個人表現得是不是有點太平靜了點？” 　　柳石的思緒依舊活躍，找書苑 wwｗ.zhaoshuyuan.com 甚至沒了軀體的束縛後好像變得更加活躍了。 　　就在他想著：是不是該再重新總結下自己失敗的一生呢？ 　　這時候他忽然發現了不得了的事情：身體，在愈合！ 　　此時他想要用瞪大眼睛，或者是驚掉下巴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不過想到自己既不能瞪大眼睛，下巴也真的掉落了，隻得不了了之。 　　柳石的身體恢復速度極快，他甚至能感受到細胞正在飛速地分裂、增長。 　　不知過去了多久，在柳石看來幾乎隻是須臾之間。 　　他又重新看到了世界，感受到了有些冰冷的雨水，甚至重新站了起來。 　　此時他幾乎是赤身裸體地站在雨中，腳下除了幾件破爛的衣裳碎片，就隻剩下一灘淡紅色的肉泥正在被雨水快速沖散。 　　“我沒死？” 　　“我復活了？” 　　“難道是，我瘋了！” 　　柳石開始懷疑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幻覺，懷疑自己的精神是不是出了問題。 　　他想要再次爬上樓頂跳下來。 　　不過今天似乎有點晚了，而且他覺得肚子有點餓。 　　所以他決定還是先回去吃點東西，去死的事情明天再說。 　　沒有風，小雨密密麻麻的，布滿了整個世界。 　　回去的路上柳石覺得身體似乎有些不一樣了，或者說是這個世界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世界更清晰了！ 　　原本他以為這一片區域自己早就非常熟悉，但此時看去，那些街道，店鋪，樹木……一切都好似第一次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