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破虜。”邢舉隻是輕哼,“本君鎮守漁陽一郡,今聞有鮮卑入塞劫掠,自是率軍來討。” “慚愧慚愧。”鄒破虜佯作恍然,麵帶歉意道:“本校身為破虜校尉,鮮卑入塞卻毫不知情,竟要勞煩邢都尉親勞。” 兩人說話雖是客套,閻柔卻從覺察出暗流洶湧,暗道天助我也。 邢舉一指閻柔,“這七人乃鮮卑賊子,殺我士卒十餘人,本都尉要捉拿歸案,以正典刑!” “放你娘的屁!”段紮似個箭頭,性如烈火,“狗官趕盡殺絕,還不讓咱還手?” “放肆!”邢舉怒發沖冠,“醃臟貨色竟對本都尉不敬?” 邢舉暴怒,他乃一郡都尉,秩比二千石之尊,竟被塞外雜胡嗬斥。 他身後兵馬紛紛拔出利刃,舉起弩箭,氣氛剎然劍拔弩張。 “邢都尉恐怕誤會了。”鄒破虜打馬而來,攔在邢舉之前,“他們不過是塞外馬商罷了。” “塞外馬商?”邢舉冷哼,反問道:“誰家馬商如此悍勇,箭法神準?” “邢都尉,我們幾人行走塞外,會點箭術護身情有可原。”閻柔善於詭辯,專業對口。 邢舉再問,“那人頂翻戰馬,又如何解釋?” 他雖未親眼看到,卻早已有士卒稟報詳情,故而反問。 閻柔見他看向舒戰,便打了個哈哈,“我兄弟天生神力,敢問漢律可明文勁大不可經商?” “不錯。”寡言的舒戰亦是點頭,“俺自小力氣就大,一頓能吃十人的飯。” 邢舉語塞,暗罵閻柔詭辯,“縱你能辯,可殺我士卒卻是事實。” “你的士卒身上,也插滿了自家的箭頭。”閻柔隻一回頭,哂笑道:“誰知道是我們殺的,還是邢都尉麾下自相殘殺?” “你!!”邢舉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不由氣急。 漢軍攻山箭如雨下,先前陣亡的漢軍屍身上,早已插滿箭矢,縱眼看去亂成一團,旁人一時竟分不清誰是誰殺的。 大夥都是暗自發笑,閻柔無理尚辯三分白,邢舉這等人上人沒見過如此賴皮無恥之人,有理也說不清。 鄒丹笑了笑,“邢都尉若是去討鮮卑,本校自不敢攔,不過這幾人都尉今日是帶不走了。” “鄒丹!”邢舉忍無可忍,撕破臉皮道:“別仗著你老子是北軍中候,便在本都尉麵前撒野。” “是又如何?”鄒丹玩味大笑,“有好老子為何不仗,邢都尉若能有這好老子自也能撒野,還是說邢都尉打小便沒老子?” 鄒丹先禮後兵,言辭譏諷,句句直戳邢舉心窩子痛處。 邢舉漲的麵紅耳赤,恨的咬牙切齒,卻不敢輕易與鄒丹較勁。 鄒丹是幽州破虜校尉,自率本部一千帶甲精騎,實力雄厚。 而鄒家更是幽州大士族,前任破虜校尉鄒靖,正是鄒丹之父,如今鄒靖受朝廷征召,官拜北軍中候,與太尉張溫乃多年至交。 鄒丹率全部而來,勢要力保閻柔,他邢舉雖為一郡都尉,奈何無法直達天聽。 “鄒破虜既自降身份,甘引異族入塞,本都尉也不好說甚。”邢舉並非蠢人,蠻乾不通,思量再三讓步道:“且將我從弟放了,本都尉這便撤軍。” 鄒丹對閻柔頷首示意。 閻柔鬆開匕首,一腳踹在邢可屁股上,將他踹到邢舉跟前,狼狽踉蹌。 “撤!”邢舉恨恨的盯了鄒,閻二人,撥馬離去。 他麾下士卒抬起陣亡屍體,亦灰溜溜的鎩羽而歸。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閻柔也緊隨鄒丹的大軍返回漁陽。 鄒丹所部乃是大漢幽州精銳,人數雖隻有千人,卻是可與塞外鮮卑爭鋒的野戰軍。 閻柔幾人身後相隨千軍萬馬,萬無一失,眾人四顧,隻見旌旗蔽日,衣甲煌煌,龍精虎猛。 兄弟們懸著的一顆心,也終於放了下來,有這般雄軍保護,不用再提心吊膽,奔命逃亡了。 如今莫說是安全無虞的進漁陽,就是進洛陽他們也信! “鄒某來遲,讓閻兄受驚了。”鄒丹頷首歉然。 鄒丹不過二十出頭,長了閻柔幾歲,卻親呼其為兄,麵子自是給的足。 “閻某還得多謝鄒兄救命之恩。”閻柔釋然一笑,“今日若無鄒兄相助,閻某當真回天乏術。” “閻兄客套了,鄒某也是受人所托,不敢居功。”鄒丹毫不避諱,他與閻柔並無瓜葛,全是因為家族利益,方才出馬。 閻柔也知鄒,田兩家皆為士族,必然是政治上的聯盟,同氣連枝。 鄒丹能及時趕來相助,自少不了田家的關係。 “敢問鄒兄,那邢舉是何人,亦是士族?”閻柔對這險些要了自己命的仇人,可是刻骨銘心。 “不過是廣陽郡的豪強,出資巨萬,買得都尉之職。”鄒丹不屑,言語頗損道:“缺德不缺錢,上不得臺麵。” 閻柔暗自忖度,當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賣官鬻爵之風如此盛行,看來自己通商的走對了路。 若是等日後賺夠了,也使些鬼磨錢換個都尉縣尉甚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也不必在草原上刀口舔血,風餐露宿了。 管他天下大亂,自己且在邊塞做個逍遙土皇帝,等到曹操統一北方,納土來降,安樂此生,妙哉妙哉。 “我此行掩人耳目,但卻為邢舉所知,恐怕....”閻柔轉念一想,怔怔道:“田家之內,恐有奸細作祟。” 他這番入塞,輕裝簡從,掩人耳目。 畢竟漁陽郡中還有另一股力量,閻柔不想大張旗鼓,隻帶了數人悄然前來。 沒成想對方依舊了如指掌,這隻能說明田家內部,被安插了耳目。 “漁陽郡明爭暗鬥,免不得有暗樁藏匿,倒是苦了閻兄。”鄒丹乾笑兩聲,“此番是我等邀閻兄入塞,卻險些置閻兄於死地,實在是失禮。” 閻柔搖頭,“亡羊補牢猶未為晚,鄒兄這不是搭救了閻某,縱然失禮也算是相抵了。” “也賴閻兄臨危不懼,據險死守,替鄒某爭取了時辰。”鄒丹凜然,麵露恨意,“若鄒某再晚來片刻,恐怕真要讓那廝得逞,這筆帳遲早要讓他如數奉還。” “巧了。”閻柔記仇,腹黑道:“閻某也正有此意。” 兩人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 鄒丹本是驍勇悍將,對於臨危果決者,向來看重三分。 閻柔雖是士族貴客,乾係著士族利益,但鄒丹絕也不會稱呼一個塞外商人為兄。 但方才見到閻柔僅以數人之力拖延漢軍,武人之間惺惺相惜,不由對閻柔高看兩眼。 不知不覺間,前方已依稀可見連綿城垣。 漁陽郡,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