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小拘謹,“恩公是大人物,做的也是大事情,不難打聽。” 閻柔並非尋常商賈,乃是士族貴客,他細一打聽便知。 閻柔心思一轉,以退為進道:“我知爾不願牽涉往日身份,若不願相告也無妨,閻某隻當交你這個朋友。” 他這話倒是誠心,就算韋小不願相告,捉了害馬內奸也算幫了他大忙。 “恩公明察秋毫,恐怕早已猜出韋某昔日身份。”韋小隻是搖頭,“恩公不以威脅反加恩德,待韋某甚重,韋某又豈是狼心狗肺之人?” 韋小雖是武夫,心思卻細,他早已猜出閻柔知曉了自己走私身份,甚至產生了遁逃的念想。 隻是他進入士族商隊極為不易,棄之可惜,加之閻柔並未逼迫威脅,他也便打消了逃離的念頭。 可他知道世上沒有白拿東西,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就算閻柔不在乎,可韋小自己也過意不去。 閻柔見韋小肺腑之言,便也開門見山,“那便拜托韋兄了。” 韋小眼神凝重,“恩公,韋某可以和盤相告,可是卻有一件不情之請。” “但說無妨。” “此事之後,韋某恐怕無法留在商隊。”韋小麵露難色,“恩公是塞外之人,逍遙於王法之外,韋某窮途末路,可否投奔恩公,追隨報恩?” 這也是韋小最大顧慮,閻柔能得知士族隱秘,士族必然懷疑。 而這段日子,閻柔與自己往來最為頻繁,士族想得知因果並不難。 自己吐露消息不難,難就難在他不能留於商隊謀生了。 閻柔明白其意,隻是沒料到會給韋小造成這般麻煩,倒有些過意不去。 “韋兄若無路可走,閻某自是誠心以待。”閻柔可嘆英雄末路,“隻是恩公之稱不必再提,你護我馬匹周全,已是報恩。既投奔我來,當以兄弟相稱。” 韋小雖身手過人,可嘆卻是窮途末路,浮萍無根,好不容易尋到差事,卻讓自己給斷了。 他隻想從韋小那處打通消息,從未想過韋小會主動投奔。但是韋小是個人才,若能用之助力,當為肱骨。 “恩公此言差矣。”韋小正色端重道:“恩公扶我於危難,助我於低穀,這恩就不能算作尋常幾頓飯,幾文錢。在下雖僥幸助得恩公一回,但恩情卻遠非此事可償。” 韋小通情達理,自己饑貧交困時,閻柔出手相助,恩如再造。 若無閻柔,他當真不知要餓到幾時,餓急時又會不會違背良心,欺男霸女做個強人? 閻柔雖是舉手之勞,但韋小卻銘記在心。 韋小重情重義,閻柔頗為感嘆。 自己助他擺脫困境,他便當作恩山義海,而非是“你爹當年隻給了我一張餅,如今我還一百張。” 此等豪傑卻運去英雄不自由,低眉於他人簷下,可悲可嘆。 “官營物資甚多,除了鹽鐵茶葉,還有香料,藥品,石炭,紡織紗等物。”韋小從懷中取出一張羊皮卷,置於案幾之上,“這些物資受歷年戰亂影響,真實市價浮動不一,俱在此。” 閻柔聞言一動,鹽鐵固然重要,但藥品,石炭,紡織紗布也必不可少。 塞外苦寒,部眾病時無藥,寒時無炭,傷時無紗,都是要命的事。 他取來羊皮卷一觀,羊皮卷洋洋灑灑,應有盡有。 不僅有最隱秘的官營物資真實市價,還有賣給關係戶的官營底價,壟斷銷售給市井百姓的一口價,更有冒險走私的高昂溢價。 自互市關閉之後,歷年來的價格變動,俱在羊皮卷之上! 閻柔拿到了這個價格,就是拆了士族的底褲,看了個乾凈。 在討價還價,製定物資交易時,他就有了絕對主動權,可以拿捏士族的心理底線。 士族心黑,互市時占了不少便宜,如今借這個機會要連本帶利拿回來! “韋兄此次是幫了閻某大忙。”閻柔目不轉睛,旋即困惑道:“隻是韋兄走私數年,何以到了如此境地?” 閻柔看到走私的天價,詫異韋小如何會淪落到如此境地。 “說來慚愧。”韋小輕嘆一聲,“時運不濟,讓恩公笑話了。” 閻柔收下羊皮卷,不由好奇。 韋小娓娓道來,閻柔這才得知前因後果。 韋小雖是走私交易,卻是替巨賈辦事,他刀口舔血賺的也隻是傭金。 大頭被商賈分走,韋小也隻是將將夠討生計。 前些日子道上聞聽商道重開,巨賈商販紛紛放棄走私,加入士族商隊,他們便斷了活路。 走私之人沒了活路,便作鳥獸散,幾乎都落草為寇,乾起了打家劫舍的營生。 韋小雖也走私,不過職責卻是護衛財貨,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從未濫殺無辜,更不屑欺男霸女的草寇之事。 他沒了營生,便使了積攢不多的錢財,疏通了關係,混入了士族中成為商隊的出塞護衛,憑自己本事吃飯。 沒成想韋小失算,一連三四日這商隊都沒有動靜,商隊沒有開工便沒有收益,自然也不會管飯。 韋小錢財已盡,每日除了灌水,窮困潦倒卻不願落草,直到遇到閻柔。 閻柔頗有些抱歉,韋小倒不是好吃懶做才窮困潦倒,而是自己聯係士族,重開商路殃及池魚,導致韋小斷了生計。 “以韋兄的本事,就算不走私,也可投身權宦之家,做個門客才是。”閻柔忽而道。 韋小聞言,麵色微變,似乎被說中了心事,麵露尷尬之色,不發一言。 “無妨。”閻柔話鋒一轉,“隻是去了塞外,那可是天為被,地為榻,危機四伏,韋兄可受的了?” 韋小是塞內漢人,比不得自己那些被擄到塞外多年的兄弟,這對於韋小來說,是一條陌生的路。 韋小憨厚一笑,“刀來劍往的都受的住,這塞外莫非還是吃人的猛虎不成?” 此路雖是陌路,卻也好過在塞內末路窮途。 “好。”閻柔拍了拍韋小,“韋兄既信得過閻某,閻某必不負爾。” 韋小恭謹起身,“承蒙恩公不棄。” “此刻尚未用膳,咱們兄弟幾人尋處吃喝,盡興盡興。”閻柔見韋小拘謹似要推辭,便阻止道:“昨日大宴爾便缺席,如今既是閻某兄弟,豈能見外?” 韋小這才頷首,“恭謹不如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