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之時,安西將軍府,寢殿。 昨夜為了等前線消息很晚才睡的劉義真,剛剛起身在幾名謁者侍女的服侍下穿戴好衣裳,一身戎裝的劉乞便匆匆地走了進來,朝劉義真急聲稟奏道。 “桂陽公,剛剛從前線傳來消息,泥陽城向,向拂拂虜投降了!” 劉義真聽得臉色瞬間黑了下來,二話沒說便大步朝著寢殿外走去。 另一邊,緊鄰議事殿的偏殿內。 王鎮惡黑沉著臉坐在胡床上,自北地而來的沈田子使者正在向他稟報昨夜發生在泥陽之事。 “王使君。” 沈田子使者見自己越說王鎮惡臉色愈是難看,嚇得根本不敢直視王鎮惡快要噴火的眼神,戰戰兢兢地說道。 “我,我家將軍言,並,並非不守泥陽,實在是,是拂拂虜兵鋒強盛,又有大型的攻城器械,以泥陽城的城防,不足以,不足以.....” “不足以守是不?” 王鎮惡憤怒地盯著沈田子來使,厲聲打斷他的話,“一句不足以守就是他沈田子臨陣脫逃的原因?就這般輕易的將泥陽城白白送給拂拂人?” “王征虜,可是弄清了緣由?” 就在王鎮惡怒斥沈田子時,身著緋袍的王修自偏殿外快步走了進來。 適才他也接到了泥陽城投降拂拂虜的消息,一宿沒合眼的他,顧不得身體疲憊,匆匆自安西長史府趕了過來。 剛到議事殿,就聽人稟奏王鎮惡正在偏殿接見沈田子來使,他又毫不猶豫地轉來偏殿,就是想知道前線到底生了何事? 為何由沈田子鎮守的泥陽城,會在一夕之間就成了拂拂虜口中之食? “長史來得正好!” 王鎮惡看著他,怒氣沖沖地說道:“沈田子不戰而退,留下流民、僮仆守泥陽。結果那些個流民、僮仆沒了大將約束,直接向拂拂開城投降了。” “這個犬日的!” 王鎮惡指著沈田子來使,大罵道:“說沈田子告訴他,拂拂虜勢大,又有大型的攻城器械,泥陽城守不住,昨夜就撤到了池陽,還拉著傅弘之一同回了劉回堡。!” 王鎮惡越說越氣,若非入了安西將軍府,身上佩劍留在了殿外,他真恨不得一刀結果了眼前的沈田子來使。 “王征虜,你先消消氣!” 王修說道:“沈龍驤也是自京口起兵就跟著太尉的沙場老將,想來他撤離泥陽亦是審時度勢之舉。若拂拂虜真的勢大,又有大型攻城器具,保全有生力量,返到是明智之舉。” “對!長史說的對,我家將軍就是這個意思。” 沈田子來使聽王修如此說,好似找到了救星一般,忙不迭地說道。 “我家將軍說,與其在泥陽城全軍覆沒,不如與傅從使合兵撤退,在渭陽設計,以我軍擅長野戰之優勢攻擊拂拂虜。” “說的好聽,我看就是怕死!” 王鎮惡在一旁怒斥道:“本將讓他守泥陽三日,就是讓他挫敗拂拂虜的囂張氣焰。如今不戰而退,拂拂虜恐怕氣焰更甚。” “三輔之地本就人心不穩,一旦拂拂虜大肆南下,三輔百姓何以自持?” “在生死麵前,望風而降者將不計其數,縱然後麵守住了關中,想要治理,隻會更加艱難。” 聞言,王修皺著眉頭道:“王征虜所言卻也有理。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還是考慮如何拒敵才是當務之急。” “哼哼!” 王鎮惡聽得壓抑著怒火,也不管沈田子長史是否在旁邊,嘲諷道。 “渭陽諸邑,有幾座堅城?若都如他沈田子那般,我們乾脆上書太尉,退出長安得了,把關中讓給拂拂虜不是更好?” “那樣我們不僅可以保存有生力量,還能讓留在關中的江東子弟早日回家團聚,豈非兩全?” “王征虜,慎言!”王修見王鎮惡說著,身上地怒火似乎又要爆發,趕緊出口勸道。 “有何不能說的?” 王鎮惡不屑地瞥了眼沈田子來使,黑著臉道:“隻許他沈田子如此做,還不能我這個安西司馬說上兩句?” “長史莫忘了,公以十歲兒托付吾等,吾等就當各思竭力,若都學那沈田子擁兵不進,寇虜何由得平?關中談何治理?” 聞言,王修抿了抿嘴,話到嘴邊也給咽了下去。 沈田子明裡暗裡跟王鎮惡爭功他豈能不知? 特別是昨日開始,在軍中流傳的那些詆毀王鎮惡的傳言,更是誅心之語。 他也是晚渡北人,入得朝堂以來,受到的排擠也是不少。 沈田子不服王鎮惡,何時又曾服過他? 若沈田子在關中爭贏了王鎮惡,下個矛頭保不齊就將對準他。 還是讓王鎮惡這個軍中宿將跟沈田子鬥上一鬥,其他的後麵再看! ...... “沈田子到底怎麼回事?” 議事殿東堂內,端坐在上首的劉義真,兩隻眼睛定定的盯著王鎮惡和王修。 “回桂陽公!” 王修答道:“沈田子來使言,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泥陽城城防不足以抵禦拂拂虜,先行撤回了劉回堡,想在渭陽尋找戰機,以我軍野戰之長攻擊敵方短處。” “他可有具體方略?” 劉義真聽得,盯著王修復問道。 “這......” 王修稍作猶豫,而後輕輕搖了搖頭。 “隻一句以我軍野戰之長,攻擊敵方之短,又無任何有效謀劃,難道就任由拂拂虜揮師南下?” 劉義真聽得怒上心頭,看向一旁侍衛的劉乞,沉聲道:“遣使,申飭沈田子!” “告訴他臨陣撤軍之事,先寄他頭上,若不能戴罪立功,我定上奏宋臺,嚴懲不貸。” “另外!” 說著劉義真突然起身,大步走向議事殿中央的沙盤前。王修、王鎮惡等見了,連忙跟了出去。 站在巨大的沙盤前,劉義真拿起指揮桿,指著關中形勢道:“拂拂虜南下,若想占據關中,或渡過渭水,或沿洛水南下,或由蕭關道取雍城。” “我軍當發揮水戰之優勢,於鹹陽渡口、渭水橋、蒲板津一帶布置舟艦,嚴防拂拂虜騎兵南渡。” “桂陽公!” 王鎮惡朝劉義真拱手道:“月初商議之後,末將就以安排帳下中兵參軍征集舟船,想來這兩日便可在渭水上部署得當。” “至於蒲板津,末將也已遣使河東,向劉將軍說明,想來拂拂虜想要自洛水入大河,東控潼關,並不容易。” “雍城,末將亦命陳子良征召僮仆、流民死守。若索邈到來,雍城防禦將更加嚴密,拂拂虜想要從雍城南下絕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