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當空。 嵯峨山下,堅固的三原堡彌漫著刺鼻的硝煙。 沉悶的戰鼓聲,尖利的號角聲,響徹天際。 “殺!” 震天動地的喊殺聲傳遍四野,攻城的拂拂虜大軍,冒著城頭守軍的箭矢、滾木繼續攻城。 井闌之上,靠近城墻的拂拂虜弓弩手,瞄準了城頭的守軍。 一時間飛箭如蝗,密集如雨點般向著城頭砸落。 守城的晉軍並義民,在段宏的指揮下奮勇抵抗。 “啊......” 慘叫聲此起彼伏,不論是守軍還是攻城的拂拂虜大軍,不斷有士兵倒下。 “火油準備!放!” 城頭之上,隨著段宏一聲令下,守軍並義民將早已準備好的滾燙火油,潑向了城下。 “啊!” 無數躲避不及的拂拂虜士卒,猝不及防之下,被燙得滿地打滾,嘴裡爆發出痛苦、淒厲地哀嚎。 “火箭!放!” 城頭上,上百名守軍手持弓弩,點燃了浸了火油的鐵簇,毫不猶豫地射到了城下。 “轟......” 火箭落在城下的火油上,巨大的火光沖天而起。 血與火的交融,扭曲的麵孔,憤怒地咆哮,不甘地嘶吼,直使山河顫抖。 三原堡,頓時被這種最為原始搏殺的慘烈所籠罩,所湮滅。 “嗚......” “鐺鐺鐺......” 忽然,拂拂虜中軍當中響起了急促的牛角號聲,中間夾雜著鉦鳴之音。 原本還在攻城的拂拂虜大軍,頓時如潮水般退卻,隻在三原堡下留下了一片狼藉。 城墻上看著退卻的拂拂虜大軍,段宏雙手撐在被煙火熏黑的女墻上,長長地鬆了口氣。 幸得拂拂虜不善攻城,此次前來攻城的拂拂虜大軍又是其中的少數,不然就他這兩幢人馬,豈能守住這三原堡半日。 “傳令下去!” 段宏朝身邊的一名身上帶傷地親衛道:“立即打掃戰場,重新準備箭矢、火油,準備應對拂拂虜的下一次進攻!” “諾!” ...... “報!” 池陽縣廨,一名自三原堡而來的紅翎信使匆匆進到偏室,朝劉義真稟奏道:“啟稟桂陽公,適才前線傳來戰報,拂拂虜大軍於晌午時分鳴金收兵。” “據清算,三原堡在今日上午的戰鬥中,傷三百四十一人,戰死二百七十人。我晉軍加上義兵,此戰折損近四成。” “為何突然收兵?” 劉義真看著那前來稟報的信使問道。 “回稟桂陽公!”信使答道:“拂拂虜收兵,乃段中兵采取了以火阻擊拂拂虜之策,於三原堡下點燃了火油,拂拂虜見一時不能討好,便鳴金收了兵。” 劉義真聽得,揮揮手示意那信使退下,轉向旁邊躺在擔架上的王鎮惡問道:“王征虜,你以為拂拂虜收兵之後,是否會有更大的攻勢?” “自然是了!” 王鎮惡答道:“拂拂虜進攻三原堡,半日之間就使我軍傷亡近四成,這般攻勢於拂拂虜而言算是發起地猛攻了。” “說與我聽聽!”劉義真很認真地看著王鎮惡。 “匈奴人善使騎兵,攻城乃其短處!”王鎮惡聲音稍顯疲憊,說道:“但此次進攻三原堡,竟然使段宏損失如此慘重,若非攻勢猛烈,不可能傷亡六百餘人。” “我軍可是守城,且是拂拂虜南下長安的必經之路上,很早就在堡中備足了堅守兩日的物資。” “守城與攻城不同,守城以逸待勞,又居高臨下,即使拂拂虜擁有大型的攻城器具,以我軍之準備,若其攻勢稍微弱些,某預估四百人左右的傷亡就是很大了。” “為何?” 劉義真語氣中帶有些許的請教之意。 “回桂陽公,孫子有雲: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王鎮惡答道:“攻城一直為兩軍交戰最為無奈的選擇,於攻方而言,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先不說傷亡,就是製造盾牌和攻城用的器具,至少要準備三個月以上。且真的要進攻一座城,還需大軍圍城,堆築攻城的土山,此至少又得月餘。” “此外於攻城之時,還需分兵把手各要道,避免守方的援軍趕來,對攻城的軍隊形成內外夾擊之勢。故攻城乃戰爭中的下下策。” “拂拂虜南下,攻城更非他們首選,他們多的是在關中之地製造使人恐慌的輿論。赫連璝於泥陽,投降者道上相連便是明證。” “但我軍梯次布防之舉非常明顯,跟隨赫連璝南下的夏國撫軍右長史王買德,本就為漢人,智計謀算亦非常人可比。” “他定是看出了其中端倪,赫連璝才會在連日陰雨過後,道路還未完全乾透之下,像三原堡發起進攻。” “我看啊他們也是著急了!” “若將領不能抑製焦躁的情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像今日這般攻我三原堡,縱然有攻城器具,其傷亡人數定在我軍兩倍以上,甚至更多。” “所以,某才說拂拂虜進攻三原堡攻勢猛烈。後麵會更猛烈!” “不對!” 王鎮惡忽然眉頭一皺,說道:“拂拂虜數倍於三原堡守軍,突然鳴金收兵,恐怕還有別的打算。畢竟三原堡守軍加上義兵也不過兩千人。” “拂拂虜隻要再堅持堅持,最遲晚間三原堡定會攻破。” “根據以往戰鬥的經驗,守城一方若傷亡過半,定然軍心潰散,到那時三原堡將不戰自潰。拂拂虜卻在這時收兵,難道真是怕了傷亡過多?” ...... 與此同時,泥陽城外,夏國太子赫連璝的大帳中。 一身戎裝,年不及弱冠的夏國皇太子赫連璝,腰背挺得筆直,端坐在上首的幾案後,左右兩側是跟隨其出征的各部將領。 坐在最前頭的是其弟太原郡公赫連昌。 赫連昌比赫連璝小一歲,身形比之赫連璝更是魁梧、偉岸,坐在下首亦掩飾不住其堪比赫連璝的氣度。 他的旁邊正是隨軍出征的軍師中郎將,撫軍右長史王買德。 “軍師,這突然收兵您究竟作何打算?” 年輕的赫連璝看著身著一身漢家衣裳的王買德,語氣謙和地詢問道。 “回稟太子!” 王買德麵色平淡地站起身朝赫連璝拱手道:“三國誌中有言: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