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其樵采,使其無薪可用,倒是個計策。” 劉義真聽得端起續好的茶水,輕抿一口,看向亭子外飄飛的雪花,贊許地說道。 這個時代,隻要涉及到吃的,就離不開柴薪。 燒火也好,做飯也罷,都得靠這玩意兒。好些人家還以打柴為生。 劉裕早年,就因家境貧寒曾靠砍柴、打漁、賣草鞋維持過生計。 鄭縣雖小,裡頭卻也住了五六百戶人家,再加上如今擠進了五千人馬,每日裡所需的柴薪更是不少。單靠鄭縣裡頭各家各戶的存貨,可是堅持不了多久。 赫連昌想要死守鄭縣,柴就是他必備的戰略物資。 想到此,劉義真笑道:“赫連昌錯了一步!他不該駐守鄭縣,就該搶了就走,然後學王買德,尋個易守難攻的地勢,在大山上安營下寨。” “現在困守鄭縣,倒是給了我們機會。” “桂陽公英明!” 毛修之也跟著笑道:“比起王買德的老奸巨猾,赫連昌終究是年輕了些。” “鄭縣雖好,於潼關道的拂拂人而言,就是座孤城,我軍前後堵截,再斷其樵采或者部分水源。” “赫連昌要麼領兵進入深山,尋機再攻。但五千人馬,若入了深山補給就能將其拖垮。” “要麼赫連昌隻能北渡渭水,逃回嶺北。否則死守鄭縣,遲早成我軍囊中物。” “就是不知這赫連昌會作何抉擇?” 王修這會兒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望著亭子外漫天的雪花悠悠說道。 “可惡的南蠻子!” 鄭縣,縣廨! 如今已是拂拂人太原公,前將軍赫連昌行轅。 此時的赫連昌,咬牙切齒地坐在上首的幾案後,麵目猙獰。 兩側,十數名跟隨他堵塞潼關的文武,個個低頭,噤若寒蟬。 “現在不說話了?” 赫連昌憤怒地盯著底下的十餘個文武,怒聲道:“當初是誰在孤麵前信誓旦旦的說,我們糧草充足可駐守鄭縣?” “又是誰說,我軍隻要以逸待勞,就不怕南軍來攻?” “現在好了,那些個吳兒,竟然每日裡在我樵采之處設下埋伏。這些日子為了尋得柴火,我匈奴兒郎折損過百人!” “獻計者,都給孤站出來!” 話落,十餘人中,就有一半站了出來。 看著這些人,赫連昌是又氣又怒,恨不得把他們都給拖出去砍了。 奈何自己才是此次潼關道上的決策者。 記得南渡渭水之前,王買德還專程派人告誡過他,千萬不要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當保存有生力量,劫掠潼關道上的商旅糧隊,尋機擊敗索邈,而後占領潼關。 自己就是看不慣王買德忠誠於赫連璝,這才不聽他的勸告,犯了兵家大忌。 如今南軍斷了樵采之路,唯一的辦法就是拆屋舍做柴燒,但這又能頂多久? 何況如今天寒地凍的,天上還下著雪,拆卸屋舍,絕非長久之計。 “殿下,我認為南軍既以如此陰損之計對付我部,我部決不可坐以待斃。” 左側一名年歲比之赫連昌大不了幾歲的年輕將領出列,朝赫連昌稟奏道:“實在不行,留兩千人守鄭縣,弟弟我領三千騎兵,天黑之時出城,屠了段宏和王康,而後再尋處易守難攻之地安營下寨。” 看著說話的年輕將領,赫連昌憤怒的神色緩和了不少,沉聲道:“兄長所言我也考慮過,但段宏、王康定是有了準備。夜襲不一定可取。” 被赫連昌喚作兄長的年輕將領,正是赫連勃勃兄長,夏國丞相、幽州牧、代公,赫連右代地長子,赫連璧。 “殿下,莫要猶豫!” 赫連璧神情嚴肅的看著赫連昌,再次勸說道:“南征之時,陛下再三叮囑,我部一定要釘在潼關道上,堵塞潼關,不讓南軍西進或者東出。” “我部現在困守鄭縣,想要學王買德尋易守難攻之地駐紮,就必須減除南軍堵截我部的段宏、王康或是索邈部。” “隻有敗其一,我部才能在戰略上有回旋的時機,完成陛下交給我部堵塞潼關的軍令。” “否則,我部有任何動向,都會招到兩部的夾擊。此於我部而言,無疑是滅頂之災。” “這......” 赫連昌聽後,捏著下巴沉思許久,看向赫連璧道:“兄長,可有把握?” “不成功便成仁!” 赫連璧迎著赫連昌的目光,語氣堅定地說道:“如今這般情況下,於我部騎兵而言已經沒有選擇。” “一旦樵采之路徹底被斷絕,我們隻能是拆屋以為柴,可這樣不過是殺雞取卵之舉,得不償失。” “時日一長,反而會影響軍心。” “不如趁著我軍此時軍威尚在,尋其一部作決戰,為我軍方略調整取得餘地。” 話落,眼見著赫連昌似乎還在猶豫,赫連璧竟是伏跪於地道:“太原公,時不我待。” 見赫連璧說得如此堅決,赫連昌猛地起身道:“如此,孤便應了你的請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準你今夜領兵襲擊段宏、王康部!” “諾!” ...... 是夜,大雪紛飛,寒風刺骨。 鄭縣外十裡,比鄰大山處,有一座低矮的山丘,一條清澈的溪流自山丘上蜿蜒而下,一路向北。 段宏、王康部四千人的大營就設於此。 中軍大帳內,段宏和王康坐在一堆篝火邊,上麵炙烤著一隻‘嗞嗞’冒油的鹿腿。 “這雪是越下越大了!” 段宏聽著帳篷頂上,簌簌掉落的雪花,拿起匕首割下一塊鹿肉遞給王康,笑著道。 王康倒也不客氣,接過鹿肉笑道:“如此大雪,就是不知鄭縣的赫連昌今夜是否睡得著?” “越是這個時候,越是不能掉以輕心!” 段宏自己也割下一塊鹿肉放進嘴裡,吧唧了幾下道:“這民間有句俗語,叫人急燒香,狗急驀墻!” “赫連璝困於鄭縣,在樵采斷絕之下,拆屋舍作柴燒,絕非其首選之計。” “除了每日裡派人襲擾其樵采隊伍外,我部駐防之地亦要加強防範。” “段中兵莫不是認為,如此大雪天,拂拂人還會來攻打我部吧?”王康有些不以為意的說道。 “不好說!” 段宏稍作沉思後道:“還是加強防範得好!” “這樣!” 段宏說著起身道:“這些日子,你我就辛苦一下,夜裡輪流值夜,確保萬無一失。” “好!” 王康倒也乾脆,再次把一塊鹿肉放進嘴裡,一邊咀嚼,一邊點頭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