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桃花嫣然出籬笑(1 / 1)

夜懷昕在漉溏周圍仔仔細細地巡視了幾圈,不見霍奇山的蹤跡,想著去遠一些的地方找。   正思索間,他見不遠處有一個沙土堆。   沙土嘩啦啦地由內而外,像噴泉一樣往外吐沙子。   這個沙土堆底下像是藏著什麼東西。   它正蓄積了力量,急欲噴薄而出。   夜懷昕等了好長一段時間,沙土做的噴泉中心才跳出一團白色物體來。   白色物體落在地上又彈了起來,蹦蹦跳跳了好一會兒才終於落地。   橄欖形狀,像個繭子。   這個繭子小小的,雪白的外表上布滿藍色閃電,仿佛下一秒就會炸裂一般。   繭子停了一會兒,又蹦蹦跳跳起來。   與上次不同,這次它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而且越跳越劇烈,直到跳出裂痕來。   布滿藍色裂痕的繭子邊跳邊旋轉,漸漸卷起周圍的沙土,形成一股微型龍卷風。   風帶動夜懷昕的外袍,獵獵作響。   就在旋轉至極限的瞬間,“鏘——”一聲尖銳的聲響,如銀瓶炸裂,水漿迸出,龍卷風隨之熄滅。   原本被卷起的沙土細末來不及盡數落下,漂浮在半空中,像一層薄薄的紗。   薄紗背後,一隻藍色的蝴蝶若隱若現。   蝴蝶扇動了幾下翅膀,緩緩飛走。   原本沙土堆的地方,多出一個人來。   夜懷昕第一反應它是毛狙的易形。   定睛細看,隻見這人披著一件銀閃閃的鬥篷,烏金色的長發披散在鬥篷上。   此人背對著他,看不到麵容。   這人就這麼坐在地上,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始四處張望。   一轉身,望進了夜懷昕的眼。   是一位姑娘。   未至笈妍。   白裡透紅的麵頰,配著一雙烏黑發亮的眼。   似籬笆上吸飽了陽光的薔薇,又似雨後新開的桃花。   這姑娘很是嬌艷,嬌艷之中,又有著一股故作深沉。   夜懷昕見她,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不由問道:“你是誰?”   姑娘望著夜懷昕,水潤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學著夜懷昕的語氣:“你是誰?”   她的瞳仁真黑,像一顆熟透了的黑葡萄,輕輕一碰,就會流出水來。   夜懷昕答:“我叫夜懷昕。”   姑娘看著他,學他說話:“我叫夜懷昕。”   姑娘說話的時候,輕輕地將身上的銀色鬥篷攏了一攏,襯得她的小手、小臉越發地可人。   夜懷昕認得那鬥篷,是靈均的。   夜懷昕不能確定他的親切感因何而來,可他竟因親切而激動。   他的手心微微冒汗,言語有些無措,張了幾次口,才漸漸穩住心神,問:“你認識靈均?”   姑娘仰起小臉看了他一會兒,又低下頭,學他的樣子:“你認識靈均?”   如此不好溝通,會是毛狙麼?   夜懷昕剛要質問,靈光一閃,忽然想到靈均說的“女兒”,轉而道:“你爸爸是……”   姑娘一聽“爸爸”二字,眼珠子更活了,她眼睛亮亮,嘴角彎彎:“爸爸。”   夜懷昕指了指姑娘身上的鬥篷:“是你爸爸的?”   “嗯!”姑娘清亮亮地回答。   她真的是靈均在黯幽塔裡發現的、雲婉的女兒?   不是毛狙的易形?   毛狙通常會易形成你沒見過的樣子,它雖善易形,但模仿能力並不強,若是易形成對方見過的人或物,很容易露出馬腳。   有必要跟靈均求證一下。   姑娘還在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夜懷昕又問:“你媽媽是雲婉?”   “媽媽?”姑娘忽閃著一雙大眼睛,似乎並不知道“媽媽”是個什麼東西。   太難溝通了,夜懷昕有點失去耐心,剛剛的那點親切感也丟失大半。   他嚴肅道:“你到底是誰?”   姑娘剛想開口,夜懷昕又道:“不許學我說話!”   姑娘眼神暗淡了一下:“我是誰?”   她是誰?   她能是誰?   姑娘顯然不太擅長描述,她的話語斷斷續續,口氣卻像是歷經了滄桑。   “我隨著島漂了不知多久。看變化莫測的四季與天氣,感受著沒有規律的白天和黑夜。”   夜懷昕一怔,卻沒有說什麼,聽她繼續說下去。   “我站在小圓窗前看對麵的陸地移動,近了,遠了,停下了,飛馳了……以為是它們在動——對麵的陸地在動,雲在動,雨在動。   “一切與我們靠近又遠離的在移動——隻有我們是靜止的。”   聽到這裡,夜懷昕不免又懷疑起她是毛狙來了。   她故意說一些飄渺的東西,沒有實質,會根據聽者的反應來轉換話題。   這不是毛狙又會是誰?   可是她為什麼會披著靈均的鬥篷?   姑娘還在繼續:“我不喜歡呆在塔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潮悶,不自由。我會想著溜到簞袞的盡頭。看肌膚曬成古銅色的摯人們拿著望遠鏡觀察對麵的海岸。”   她說到了“塔”和“簞袞”,夜懷昕心道:她知道我在想什麼,她若真是毛狙的話,會很難對付吧?   他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在衣袍的布料上揉搓了幾下,迅速思索著該怎麼辦。   姑娘又在轉換話題:“記憶裡的黑色幽布永遠在黑暗的影子裡出現,看不清形態。   “她飄在黯幽塔,在各個角落,監視我,要求我聽她的話。   “這座塔隻有我,和黑色幽布,在我記憶裡,好長一段時間,都是隻有黑色幽布,她像個影子。”   夜懷昕聽著,心下思量:黑色幽布是誰?她為什麼會提到黑色幽布?   姑娘繼續:“我是誰?我從哪兒來?她是誰?她的曾經……這些都是黑色幽布的禁忌,不允許我提起。”   夜懷昕琢磨:她是與黑色幽布一塊兒長大的,是黑色幽布培養出來的毛狙麼?   姑娘:“爸爸說:‘桃花嫣然出籬笑,似開未開最有情。既然沒有名字,那就叫你籬笑吧。’”   姑娘看著夜懷昕,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一下,又眨一下:“我叫籬笑。”   籬笑?   姑娘的眼睛清澈透明,如初生嬰兒一般。   夜懷昕雖還在防備著,內心深處已經對她放鬆了警惕。   從她斷斷續續的話語中,夜懷昕又理出了另一條思路。   如果她不是毛狙的話,極有可能就是靈均口中的“猴子”——他所謂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