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間心理診所。 米白色的墻壁襯著木製家具,淡淡的蘭香沁人心脾。復古式的窗微開,窗外陣陣的暖風吹拂在臉上,整個房間都令人舒心。 滴答滴答,墻上的掛鐘在溫馨的空間中流淌。 李沂將被吹亂的鬢發理回到耳後,自顧著翻看著診室的電腦。 一個身穿白色寬鬆襯衣的男人端著兩杯咖啡走進了房間。 “這位美麗的小姐,沒記錯的話,我才是這的醫生吧?“ 他將手裡的一杯咖啡遞到了李沂麵前,自己則坐在了電腦邊上的沙發上。 見李沂沒有一點想要抬頭回話的意思,那男人饒有興致地扮演起了個病人: “那個,李醫生,我最近好像有一點健忘,您知道這病怎麼治嗎?“ “腦癌,治不了了,早點準備火化吧。“ “這麼狠?“男人放下咖啡,起身走到李沂麵前,“在看什麼呢,別把我病人檔案整壞了。“ 李沂頭都沒有抬一下,“儂,這是你的論文嗎,‘催眠在案件初期偵察工作的運用’?“ “差不多,最近我沒事的時候就在研究這個,你要來當我的誌願者嗎?“ “不不不,那還是算了吧,“李沂擺擺手,端起咖啡杯,”可以呀劉醫生,這都準備進軍警察的刑偵工作了?“ “技多不壓身,而且這也不是我要乾的。是我以前大學時的前輩拜托我我幫忙整理的,他畢業後就在警察局工作。“ 咖啡濃鬱醇香,安寧舒緩,是醫生的拿手好戲,令人沉醉。 咚,咚,咚,掛鐘敲響了三聲。 “是嘛,但我總感覺你好像馬上就要用上什麼手段探查我的案底了。“ “哈哈哈,李沂女士清白一生這事全世界都知道,但是我,“醫生頓了一下, ”剛剛催眠了你,不出一個星期你的雙手就不一定是乾凈的了。“ 李沂不在意地飲盡了杯裡剩餘的咖啡,“最好是哦,比起這個,我過兩天就要去休假了,心理谘詢怎麼辦呢?“ “這你不用擔心,我早就安排好人了,是我的後輩,在實習。“ “靠譜嗎?“ “我拿我的職業操守做擔保。“ “敢催眠患者一個星期內去紗人的醫生也沒什麼職業操守吧。“ “這不是玩笑話嗎!得,你休假的那幾天,我不算你的谘詢費用好吧!“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別反悔哦。“李沂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好好好,要我給你立一張申請書嗎?”醫生走到玄關,將衣架上掛著的女士風衣取下,回身遞給了李沂,“我的後輩在那個小村子租用了村南河邊右手第一間屋子,你過去第一天跟他打個招呼就好。“ “行吧,我也不久呆了,再說你要嫌我煩了,”李沂麻利的接過,套在身上,“我休假這幾天要記得想我哦。” “想想想,快走吧。” 李沂臉一黑,瞪了醫生一眼,醫生也怔怔地望著他。 “......” 李沂乾脆地捋了一下風衣,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 。。。。。。。。。。。。。。。。。。。。 大巴駛出了鋼筋混凝土的森林,黑灰的色塊逐漸被黃綠替代。 “醫生,我昨天做噩夢了。” “多大了還做噩夢(笑” “啊?你就從來不做噩夢是吧?” “做,天天做,尤其這幾天。” “(微笑” 小小的手機屏幕上不斷浮出綠色白色的氣泡。窗外的電線桿變得越來越稀疏。 “是什麼樣的噩夢,我給你解解夢。” “心理醫生還會解夢啊?” “還是那句話,技多不壓身。” “我夢到我們倆結婚了。” “腦癌,沒得治了,火化吧。” 屏幕後麵的醫生微微一笑,但隨即又是一絲微微的嘆息。 他也希望是,但不是現在。 “到底夢到什麼了,你不至於夢到這種東西都要找我吧?” “我夢到我紗人了。” “什麼?” “我夢到我紗人了。” “隻是一個夢而已。” “但是我總覺得很不安,你不會真給我下了什麼催眠吧?” “我還不至於那麼缺德。你還記得夢的內容嗎?” “已經基本不記得了,隻記得是一個很暗很暗的房間,地上躺著絲去的兩個人,而?手就是我,和” “和?” “和你。” “這隻是一個夢而已。” “夢中你一直在安慰我,我因此真的感到十分心安。” “夢都是反的,你看,真正的結局一定是我們倆在村子裡救了兩個人,雖然我去不了村子。” “然後你一直指責我是嗎?” “不是,不能這麼講吧。” 大巴駛進了隧道,車廂裡瞬間暗了下來。 “那你說應該怎麼解”(!) 沒信號了。消息沒能再發出去。 李沂愣在了原地,這次的噩夢真的讓人感到很真實,現在回想仍然讓她起雞皮疙瘩。不安的感情在她的心頭縈繞。一雙無形的手逐漸從車廂裡伸出,變大,將整個大巴,整個村子,過去,現在,以及未來,都緊緊的攥住,沒有人得以幸免,至少李沂不能。 她又嘗試發送了幾條消息,但是始終無法發送。她嘆了口氣,將手機塞回了包裡。 李沂看向窗外,大巴駛出隧道了。路旁,黃綠的色塊被一種更野蠻的深灰綠代替。 她用手肘抵住窗臺,出神地望著窗外,心裡想著要是醫生真的能在那種情況下站在自己身邊,不斷地安慰自己的話,好像也不錯。 一塊又一塊的白色綠色氣泡,兩個人的談話最終停留在幾個帶著紅色感嘆號的綠色氣泡上。 嗡嗡,某團神券節…… 。。。。。。。。。。。。。。。。。。。 “欸,老劉家空著的房子最近幾天又有人搬進來了你知道嗎?” “啊?什麼時候啊,誰搬進來的?” 兩個在村口洗菜的婦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嘮家常,遠處,李沂拖著行李步履蹣跚,從泥地裡跋涉而來。 “不知道哩,是個男的,而且我看他樣子不像是要住這的。” “啥意思?” “他一來門前就一直在打電話,連個包袱都沒有帶,拿著鑰匙開門就進去了。” “他咋有老劉家的鑰匙呢?該不會是領子在大學被人騙了,引小偷來了吧?” “嗐,城裡的哪個小偷來咱們這窮鄉僻壤偷東西啊?我估摸著啊,是領子在城裡發達了,準備把老家的老宅補弄補弄了。” “那也該是他自個回來啊,我們都有個十來年沒見著他了吧,該是個大小夥子了。” “笨,城裡的官那個自己沒事往下麵跑啊,領子指定在辦公室裡吹空調享樂呢。” “誒,你又沒見過長大後的領子,你咋知道來的人不是領子啊,你上去問話啦?” “嘖,人在我眼皮子底下長大的,他化成灰我都能認得他!” “唉,好呀,領子在城市裡長大了就好,這樣他爹的在天之靈也好安心了…” 講話著的婦人抬眼注意到了一腳深一腳淺往前走來的李沂,停下了嘴裡的家常,瞇著眼睛望了幾眼。 她將頭偏向洗菜婦人,“你看那妮子…” 。。 李沂剛下大巴沒走幾步,腳下的柏油路就被黃泥土代替了。路邊稀稀拉拉的幾座由泥土紅磚砌成的屋子,給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還好這裡幾天沒下雨” 天很藍,深不見底的藍,看久了總讓人感到些許的心慌。天上懶散的飄著幾縷雲。給人一種表麵祥和,一眼就能看到結局的心安。但實則,雲背後藏著可以將一切都拖進深淵的深不見底的藍。 李沂費勁地拖著行李箱往前撈。即使沒下雨,黃土地上被自行車,電瓶車輪子軋出來的坑坑窪窪的輪胎印,也讓她走的艱難十分。 愈來愈多的低矮土磚房出現在了眼前,終於是來到了村前。 “呱唧呱唧呱唧” 竊竊私語充斥耳畔。 村前有兩個婦人頭靠在一塊,時不時瞇著眼睛打量眼前這個新到來的城裡旅人。這種情形讓李沂感覺很不舒服。她低了低頭,使勁把箱包往村裡拖去。 路上,這種感覺變得更強烈了,似乎每個路過她身邊的路人都要盯著她看兩眼。 雞皮疙瘩爬滿了李沂全身,“大概是村子裡很少有外人會來吧。”她如此安慰自己。 她把頭埋的更低了,擔心下一個路人會拽住她… “潔白冰冷的地磚上染上了濃稠的朱砂紅,自己手中握著白刃佇立在逝者身邊” 夢裡的情景在腦海閃現,李沂登時冷汗全身。她拚命將思緒拉回,大口喘起氣來。 “夢都是反的,夢都是反的…那也就是說,我和醫生會在這裡被人紗死?” 本想通過“夢是反的”安慰自己的李沂,被自己突然想法嚇了一跳。 “喂!!”不客氣而帶著模糊的呼喊在身邊炸開! 神經緊繃的李沂一下子大腦空白,不自主地驚叫了一聲。 “唔嗯,小娘們怎麼咋咋呼呼的” 一股酒味撲麵而來,李沂發著抖試探性地抬起頭,是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 他皺著眉頭,用布滿老繭的手搗了搗耳朵,另一隻手如同鉗子一般,徑直鉗住李沂的大臂。像蟹鉗一般,他的手死死鉗住,無法反抗,攥的李沂手臂生疼。 “長得挺俊嗎小姐,要不要和爺一起回家啊。” 渾濁的吐息不斷沖擊在李沂的臉上。她看著鉗住她的巨手,由心底湧出了黑黝且粘稠的恐懼。 村裡的人開始聚集。 “喂!說話啊,你這娘們是啞巴是吧?” 那男人的拳頭舉起來了,像是下一秒就要砸下。 李沂緊閉雙眼,咬緊牙....... “夠了醉鬼!” 村裡一個看起來德高望重的人站了出來。 “要耍酒瘋回去耍!” 那男人環顧四周,沒趣的收了手。 “呿,沒勁,小娘們你等著,爺晚上再來接你。” 那男人提留著自己的酒瓶,自顧自的走了。 李沂愣在原地,不知道該作何表情。剛剛替李沂解圍的人站在原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對著她低聲說:“在這裡你要自己保護自己,警察不會來管這裡的事,我們也不會次次都在邊上。” 說罷便轉身離開,村民們也一個接一個的散去,空餘李沂一人。 。。。。。。。。。。。。。。。。。。。。 “吱呀——” 失了魂一般的李沂推開了老舊房屋的木門。剛剛的事情發生的實在太突然,一路上,李沂隻顧埋著頭,匆匆趕往預定好的木屋,似乎慢一點就會再次被什麼人抓住。 好在到底是安全到達了。李沂調整了呼吸,向屋內望去。 出乎意料的,房間裡相當整潔,就好像剛不久還有一家人住在這裡。 屋子采光並不是很好,向陽處的窗戶十分老舊,窗玻璃被歲月鍍上了黃綠色的灰膜。陽光透過窗戶照射在地板上,可以清晰的看見灰塵在起舞。 “嘶——呼——” 李沂重重地吐出一口氣,失去力氣的手臂將手上的行李箱隨手擱置在一旁,整個人癱軟在房間的沙發上。 “這都是什麼事啊?” 先是不斷的被人偷看、議論,再是酒鬼的突然襲擊。層出不窮的怪事讓李沂對這次休假產生的深深的擔憂,到現在她回想起剛剛的情景仍是一陣後怕。 不過說到底,自己為什麼要來這種偏僻的鄉村度假呢? 對啊,是為什麼來著? 李沂竟然一時間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裡度假了。 上個星期李沂終於把積壓在手頭上的大項目辦妥了,給到了公司很大的油水,總管答應給她們部門一個星期的帶薪假期...... 。。 “…咚…咚…” 醫生遞給李沂了一杯咖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去你父母曾經長大的村子看看?你腦子沒病吧?”醫生沒好氣地說,“卞李村可沒有心理診所給你做谘詢。” “我就是想去嘛,這可是我的假期!”李沂接過咖啡,啜飲一口,“至於心理谘詢,偉大的劉醫生應該會有辦法的吧?” “……” “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嘿嘿。” ……… 破案了,是自己一時興起想來父母的故鄉玩的。 好嘛,壞事都是自己作的了。 李沂這下是欲哭也無淚了。 “唉,這下隻能希望爸爸媽媽的故鄉別再以惡意示人了。”李沂身子一歪,躺在沙發上,又嘆了一口氣。 “不過不談路上遇到的這些怪人的話,景色好像還不錯吧。至少天是藍的,再遠一點的地方我還看到山了,找個時間去看看吧。但是呢。” “……我好像忘了點什麼事” 醫生的聲音好像又響在耳畔。 “oi!我後輩還在等你找他呢!” 嘖,好像是還有這麼個事啊。 李沂不情願的撐起身子,她真的還想再躺一會的。但是沒辦法,醫囑難違呀。 好在後輩的房子離這不算遠,甚至可以說非常近,就隔了一條路。 “就安排在隔壁,沒想到醫生這麼貼心啊。” 走出門沒一分鐘,李沂就站在了醫生口中的房子前。 “剛畢業還在實習的後輩呀,會是什麼樣的呢?希望是個帥哥。” “叩叩叩”李沂敲響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