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漫長充實的1天(1 / 1)

慕正光下車後說起他的奇思妙想:“公交車的速度太慢了,看來以後車很難賣啊!”   徐縈則問他:“是很慢。你有多久沒回鎮裡了?”   “不到一個月。”   從時間跨度上看,慕正光上個月剛回來過。但是自從上了高中,他就再也沒有在鎮子裡到處走走了。有些事他以前記得很清楚,現在則未必,但也有些事,他一直都記得。   原田鎮裡有十七所小學、一所中學。這十七所小學,他隻見過五所:第一小學,第二小學,第三小學,原田鎮中心學校,第四小學。   第一小學在老街,地理位置稍顯偏僻,校外200米內有池塘、農田,學校附近樹林、空地、墓碑、廢棄房屋隨處可見。有的廢棄房屋隻餘下木門和一小段墻壁,院中長出構樹、薔薇。高懸的構樹的果、沾著露水的薔薇的花,都給童年加了不少絢麗的顏色。   第二小學在新街,出門左轉再左轉就是原田鎮最繁華的地段,街道上遍布商店、餐館、奶茶店。   第三小學鄰近購物廣場,它和二小在同一條街道。街道兩側有十幾條巷子和道路,二小在巷子裡,三小在路邊。   原田鎮中心學校和衛生院離得很近,他去看病時見到過。   第四小學最為特殊。某天,他沿著一條新修的路往前走,在視線的盡頭,濃綠之中,一棟磚紅和天藍配色的建築物格外顯眼。他覺得這房子和教學樓真像,便繼續前進,得見它真容,果然是學校。   他和縈同學在一小。   曾經,一小有四個門。前門、後門,以及兩個鎖不上的門:墻的缺口,小賣部。   墻的缺口自不必提,彎腰俯身便可過。小賣部裡有道門通往學校菜園,進了菜園再走過一道粗糙的圓拱門,就可見到同學和老師了。   前門是一扇放置在墻裡的薄鐵門,門上有一個方形的小窗口,麵向更偏僻的有廢棄房屋的那條路。後門是大鐵門,門前是一段水泥路,道路兩邊巨木林立,綠樹成蔭。   上課期間前門、後門是關上的,隻有到放學時才會打開。夏季,有一部分學生在家午休,當他們上學時,門會再次打開。   炎夏酷暑,火傘高張,遮天蔽日的濃綠在地上留下陰涼的影子,讓大家能夠安逸地站在鐵門邊、站在路邊,等候門開。   水泥路兩側是凹下去的空地,深約五六米的大坑裡長滿灌木和青草,被當作垃圾堆。兩側更遠一些的地方有個小水塘,曾經有同學在那裡捉蝦。   校門口的水泥路連接著公路,路邊兩層、三層的水泥房子隨處可見,縈同學的老家就在其中。   她家乍一看像別墅,仔細看,確實是別墅。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對別墅的定義和衡量標準無非就這幾項:大理石柱,貼著瓷磚的墻壁,用柵欄圍成的院子,寬大的鐵門,至少三層樓的高度。   這些條件,她家都符合,並且她家還有花園。然而富麗堂皇的外表之下是幾乎沒有裝修的第三層樓,以及隻裝修了一半的二樓。從那以後,他知道了看房子不能隻看表麵,還要看內在。   記憶浮現,往事倒轉,現實與過往重疊,又站在熟悉的屋子麵前。   徐縈則用鑰匙開門,慕正光跟著她進屋。   徐縈則在花園旁邊的水泥空地上找到兩把鐵鍬,將其中一把丟給同學:“拿好,我們走。”   隨後,他們一起到學校“大門”。   大門已經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三米多高的磚墻。路邊的樹也不在了,沒有了樹蔭遮擋,被烈日暴曬的路麵,破敗廢舊,原先的優點,蕩然無存。   畢業四年,學校裝修數次,不僅建起了高大的圍墻、嶄新的食堂,連門的位置都變了。   徐縈則抬頭望著高墻,眼神復雜。以前早上上學的時候,從我家到學校大門的這段路上,路邊有很多牽牛花。如今,大門改成了墻,現在,也不是花開的季節。   她沉聲感慨道:“故地重遊,感覺如何啊?”   慕正光走到墻邊,拍了拍磚:“物換星移,日新月異。”   “哦,我還以為你會傷感幾秒呢。”徐縈則這麼說,她心裡也有傷感。就如同往日,她昏迷進醫院後,醒來時對慕正光說,“你也在醫院?是不是受傷了”。   “會傷感。但小朋友們有更良好的學習環境,這是好事。你把東西埋哪了?不會在大坑裡吧?”   “我才不會把東西埋垃圾堆裡呢,我隻是帶你來看看母校,這是我們最初相遇的地方。”   慕正光也懷念起那段難得的舊時光:“一個年級隻有兩個班。我和你從一年級就開始同班,之後也一直同班,真是奇妙的緣分。”   “全校前五在同一個班,剩下的隨機分班。”徐縈則這麼輕描淡寫地說,是因為她不想讓同學感到遺憾。看隔壁班的成績單、了解分班規則,這些事都不復雜,但都要費心思。若是沒有這種心思,有再多經驗,也難以做出這些事。   “啊……沒注意過。”   “本就不值得特別關注。”徐縈則指了個方向,“我們去那邊挖土。”   慕正光往遠處看了一眼:以前那裡是荒廢之地,現在依舊是荒廢之地,無人動土,雜草叢生。你選這種地方埋東西,當真是有遠見,興許再過幾十年,東西還在原地。   兩人在枯萎草叢中穿行,離目的地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但就是到不了目的地。徐縈則帶著他打轉,這裡走走,那裡走走。   時過境遷,往事遙遠,她忘記了具體位置。   慕正光把金步搖遞給她:“試一下,不一定有用。”   徐縈則用運行力運轉金步搖,過往諸事的畫麵紛至遝來。臨近畢業,教室裡傳遞的同學錄至少有五本,其中一本是我的。我從商店裡買來嶄新的同學錄,把第一頁讓給光同學寫,之後再去找其他好朋友,讓他們挨個填寫。我把這幾頁留下,單獨保存。其他人寫的,不過是陪襯。畢業後,我把陪襯裝進玻璃盒子埋入土裡。   徐縈則一向心大,很多事不太往心裡去。金步搖讓她想起主要部分,卻無法喚醒她對次要部分的回憶。   “我記性差,想不起來。”她把鐵鍬往地裡一砸,鐵片深入地裡,“沒辦法了,挖吧!有個詞怎麼說的?掘地三尺。就當鍛煉身體了,開始。”   慕正光深以為然,以他的身體素質,掘地三尺,不難。反正這塊地的麵積是固定的,全挖一遍,總能找到。   挖地之前,他把一個耳機分給同學,兩人一邊聽歌,一邊乾活。   半小時後,徐縈則鏟碎玻璃盒,勞動到此結束。她用沙漏輪廓撥走碎片,拿起同學錄,抖掉上麵的土。   “找、到、了。在被時光消耗殆盡之前,先成為我的力量。”   徐縈則發動存在吸收。一頁頁藍色厚紙,顏色與字跡,都變得鮮艷明麗。埋沒的記憶,也清晰可見:在四年前的某個夏天傍晚,剛下過雨,風大,涼爽,她獨自走到這裡,拿著一把大鐵鏟,挖了個“大坑”,把盒子放下。   風車顏色改變了,從紫黑色變為淺藍色,隨即又恢復原狀。   慕正光目瞪口呆:運行力竟然還能這麼用?這麼用的好處是什麼?   徐縈則看出了他的疑惑,但她不急於解答:“走吧,地挖完了,該回家了,我還有東西要送你。你要看同學錄嗎?”   他確實很想看看小學同學寫了什麼寄語:“好。”   於是,徐縈則拿著兩把鐵鍬,慕正光邊走邊看藍色書。   慕正光緩緩翻動同學錄,從第一頁有字的,到最後一頁有字的,再到第一頁空白的,直至最後一頁空白的。全書中,沒有任何一字是他寫的。不過,卻有寫他的。他心生感動,驚覺這一切事,竟都恰到好處。原來在四年之前,就已經有同學把“慕正光”和“徐縈則”這兩個名字放在一起了。   慕正光告別往事,回歸現在,他想知道他寫的那一頁在哪裡。   徐縈則早就注意到了他的疑惑,未等他開口問,就先說了答案:“你們寫的都放在我的臥室裡了。崔雨昕、祝雪洋、陳溶溶,她們都已不知去向。”   她說出那三個名字的時候,語速極緩,像是在為舊友們送上一曲悠長的餞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懷念和惋惜共同執筆,讓往昔和此刻短暫相逢。   慕正光被她帶入那段漫長的時光,也不由得為之憂傷。他盡力掩蓋自己的心緒,先想辦法安慰同學:“或許她們也曾想過你如今在哪裡。或許還能再見。在這個時代,人們的心意,無與倫比,無限強大。”   “嗯。我們的心意、我們的力量,無與倫比。”   兩人回到家裡,放好鐵鍬,去到二樓。二樓很大,有兩間臥室,一間浴室,一個晾衣間,剩下的是空地,地上隻有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僅此而已。   兩間臥室,大的那一間是縈同學的,小的那一間沒人住。   臥室裡除了有大床、衣櫃,還有書桌、書櫃、櫥窗。櫥窗裡擺著玻璃、金屬、塑料、陶瓷、貝殼、水晶、石頭、紙、布,當然,不是原材料,而是玻璃製品、金屬製品……   慕正光看了眼櫥窗,想著這裡的假水晶可真不少,套圈套來的水晶球多的是。   小鎮的春天有一場盛大的集會,許多其他地方的人來到鎮上,他們在一片大空地上架起遊樂場、搭起帳篷和演出臺、在街道兩側擺攤,其中就有套圈的小攤。   集會持續好幾天,新街老街的人都會去看,遊人擁擠,望不到盡頭。那地方離三小很近。不過那時候三小還沒建起來。等三小建成了,路邊多了不少房子。   記憶收攏、匯總,慕正光驀然想起:集會是不是沒有了?沒注意過。初二時還有,以後就沒再去了。時間過得真快啊,隻是稍微“打了個盹”,往事就看不清也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