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6日深夜,慕正光和湯景明離開了崔繼秋的住處。 慕正光心裡還是比較踏實的:該說的都說到了,他媽媽又給他講了一遍那個故事,並且承認了錯誤,崔繼秋也說和那些動物朋友的關係改變了。最重要的一點是,他那股召喚節肢動物的力量真的不見了。 “我明天要期末考試,不能留在這裡。你著急回家嗎?” 湯景明一刻都不想多停留:“著急。” “你回家吧,我明天再調一位助理過來。如果崔繼秋還是控製不了那些節肢動物,那就把他丟到沒有植被的地方,不管是沙漠還是冰川,反正暫時不能奪人性命。” 湯景明心想站長大人真是有創意,若是蟲群一直失控,在如此兇險的情況下,這種禍害竟然也有活命的資格,真讓人意外。 7月7日,慕正光正在考試,在考試前他聯係段思源,讓這位助理去給崔繼秋安排工作,並順便查一查鎮上還有沒有蟲災。 段思源收到消息後拖延了半天才動身,於7月7日下午趕到沙河鎮見到崔繼秋,給他講述站長助理的工作項目和待遇。崔繼秋在經過短暫的深思熟慮之後,答應成為助理。 兩人同行,在鎮內走訪,未發現新的蟲災。 當天晚上,段思源根據崔繼秋的敘述寫了份詳細的工作報告發給慕正光。在諸位助理中,他負責的是任務收尾和寫報告。 崔繼秋隻表明了蟲災消失,卻沒有說是因何消失的。關於這一點,站長大人特地交代過,讓他不要把秘密泄露出去,哪怕是“工作人員”,也不能告知。 慕正光收到報告後,到縈同學家裡,和她商討考核的事。 在臥室裡,密談開始。 慕正光拿出昨天崔繼秋寫的紙條:“第二種強化方式,實現心願。漸近線、漸近率、域半徑、漸近線實體,都會發生改變。他的願望和別人有關,實現願望後,漸近線轉移。被轉移的漸近線,可被歸還、收回,歸還、收回都不受空間距離的約束,隻需產生這樣的想法即可。崔繼秋的漸近線改變,蟲災消失。” “他的漸近線實體變化之後是什麼樣子的?”徐縈則看過慕正光的考核任務,對崔繼秋略有了解。她打開紙條,紙條上寫了漸近率、域半徑的變化,與漸近線實體有關的變化,不在紙上。 慕正光用銀匙刻畫崔繼秋的形象,讓這人一手舉著碗筷、一手托著琥珀出現在房間裡:“他媽媽給他講過敲擊碗筷召喚毒蟲的故事。這個故事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是他的特質的一部分,成為他的漸近線。但他的心願是,讓他的媽媽親自向他承認錯誤、承認故事不屬實。他的心願和特質是從同一件事裡產生的,不對……特質……特質的產生肯定沒有這麼簡單……稍等一下,我再想想。” “嗯。” 慕正光思索了片刻,重新組織語言:“也許在聽到這個故事之前,他就已經有這樣的特質了。他的心願和特質沒有直接聯係,兩者被故事連在一起。心願本身、心願的完成度、心願能否被實現,這三者都能影響漸近線的強弱。特質影響的是漸近線的類型。而且,由於漸近線是幫助人們實現願望的,所以漸近線的功能、形式,或者說類型,有一個大致的方向。至少漸近線的功能不阻礙人們實現願望。但是,實現心願,漸近線轉移,這一事實阻礙人們實現願望。我覺得崔繼秋意識到了這一點。強烈的欲念和可以實現、正在實現的心願矛盾,擁有力量和實現心願矛盾。漸近線,越來越近,無限接近,但不相交,最後相差的那一小段距離,需要人們自己走出。” 徐縈則看著他的眼睛,輕聲說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不用謝。你是我唯一可分享秘密之人。如果沒有你,我……” 徐縈則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的話:“我想與你分享另一樣東西。你先站起來一下。” 她把紙條放在床上,起身,慕正光也連忙站起。 徐縈則清除房間裡的無關幻象、清除多餘的光、清除所有雜音,而後轉身,朝他走了一步,緊緊抱住這個她最熟悉的人。 這個擁抱太漫長,長得令人熱淚盈眶。 慕正光的眼淚落在地上,蕩漾出明媚的響聲,兩人分開。 “小同學,你哭了。” “喜、極、而、泣。”慕正光想把這四個字說得清楚些,但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到最後一個字,“泣”,本該是四聲,但他說出的卻有點像二聲。 過了許久,慕正光平復心緒,徐縈則不再壓製光與聲,兩人坐下,接著原來的話題往下說。 慕正光說:“實現願望之後,崔繼秋得到的漸近線,名為與琥珀有關的封存之力。” “他的與琥珀有關的封存之力是從課本裡拿的嗎?” “不一定,但我記得課本裡的那塊琥珀確實是蜘蛛琥珀。” “蜘蛛和蒼蠅。是不是有一句:在遠古時期就已經有那樣的蜘蛛和蒼蠅了。” 這句話在《琥珀》原文中對應的是“在遠古時代,世界上就已經有蒼蠅和蜘蛛了”,徐縈則記住了一部分,記錯了一部分。 慕正光不確定地說:“好像有吧,記不清了。漸近線改變,或許會有一個與新線對應的心願。若是再次實現心願,是否會更強?” “這種強化方式,我們……”說到這裡,徐縈則忽然想到了什麼,她連忙改口,“我們的親人、朋友能用嗎?” 慕正光知道同學一開始想說的是“我們能用嗎”,這個問題有明確的答案,這種強化方式,我們也能用。我們的願望或許很復雜,但是要在實現願望的道路上更進一步卻很容易,隻需要一個約定,隨時都能做到。不過,為獲得力量而實現願望,不符合我們的本意。而且,“約定”是件很嚴肅的事,不應該被隨意對待。 他說:“應該能用,不過,如果願望和別人無關,不知道漸近線會被轉移到哪裡。” 徐縈則大致猜到了同學的顧慮:我們已經在一起了,若想再次“實現願望”,雖然不難,但你我都沒做好準備。漸近線與心願有關,漸近率可能也和心願有關,但是,我們的心願何時實現,與漸近線無關。我等待著那一天的到來,或早或晚,都是如願以償。 她再次岔開話題:“你覺得給徐婉陽用這種強化方式如何?” 慕正光答道:“現在隻有崔繼秋這一個例子,看不出更多信息,萬一這種強化方式有隱患……還是再等等吧。” “那就先不告訴她了。” “嗯。我隻要把段思源的工作匯報改一改發給趙妤曦,第二項考核差不多就完成了,你那邊的進度怎麼樣了?” “還沒開始。我在等宋詩河給我發表格。” 7月8日下午,兩人正式放假。 慕正光到徐縈則家吃飯,晚飯上桌,有清蒸鱸魚、椒鹽蝦、紅燒雞翅、肉末豆角、白灼生菜。 飯後,徐縈則又問起崔繼秋的事:“在被舉薦者之外招募助理,你很看好他?” “他欠了災民一大筆錢,讓他當助理,是為了讓他早點把債還完。” 雖說剛見到崔繼秋時,那人的態度很有問題,但他沒有作惡的本意,並且也在極力約束著自己。盡管“約束”這層含義表現的不明顯,但是不難想到,一位即將到達二階的近代者,如若有意做點什麼,其“造詣”就遠遠不限於蟲災了。因此,慕正光覺得他是可用之人。 “我把徐婉陽也招過來當助理吧。她十連勝,能力足夠了。” 慕正光從職位的角度考慮,提出疑問:“近代者可以當站長的助理,等我們升為分院院長之後就得重新給她安排工作了。而且,她不是馬上要上大學了嗎?上大學以後繼續當站長助理?” 慕正光給崔繼秋安排工作時,沒想過這人以後的去向。崔繼秋和他非親非故,隻要進了研究院就行,至於被調往哪裡,他一點也不關心。但是,徐婉陽是同學的堂姐,關係密切,來往頻繁,不應貿然對待。 徐縈則看到的是權勢和地位:“放心,應該沒有哪個站長想得罪分院院長的家人。隻要我們的職位越來越高,等徐婉陽去了幽龍城,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同樣還是悠閑度日的站長助理,不影響學業。” 慕正光感到一絲輕微的惋惜:你說的是事實,等我們成了分院院長,我們的權力確實足以庇護徐婉陽。可是,為什麼這些話是由你來說呢? 徐縈則見他沒說話,覺得有點奇怪:“同學,你怎麼了?” “我在想,你剛才說的那句話,應該由我來說。隻要我們的職位越來越高,等徐婉陽去了幽龍城,同樣還是悠閑度日的站長助理,不影響學業。” “啊?”徐縈則還是不太明白,“為什麼?” 慕正光很認真地說:“因為,我想要這份欲念。” 這時徐縈則終於聽明白了:你不想看到我沾染欲念,但這件事,不可避免,眾生之中,沒有例外。 徐縈則委婉拒絕了慕正光的“索取”:“不,我的欲念就是我的。每個人都有欲念,隻要在正常範圍內就沒事。你的生日快到了,今年想要什麼禮物?” “嗯……第十六個生日,是快要到了。在過去的一年裡發生了好多事。我的對手拿著記憶銀匙,能製造出有質量的物體,但在我們手上隻能用於刻畫能量體,看得見但摸不著。刻畫出來後,用相機把畫麵拍下來,製成一本相冊,如何?” “相冊?可行。我明天就去準備,相冊裡要放哪些照片?” 慕正光笑道:“同學,這是一道沒有標準答案的題目。光陰、韶華、青春,從過去到現在,從現在到未來,這是一本不斷加厚的相冊,可以嗎?” 徐縈則學著他的話說:“當然可以,如你所願。”
第92章 無限接近與相交(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