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有餓死者(1 / 1)

月明星稀。   大楚歷125年。   郭北縣同福客棧的張掌櫃,滿身疲敝的打著哈欠,慢悠悠從櫃臺走出。   四下張望,原本滿滿登登的前堂如今隻剩下殘羹冷炙。   隻有一高大身影,身著貼身短衣辛勤忙碌著。   前堂二十四張桌子,已經有一半被收拾歸置的整整齊齊,碼放到一旁。   地麵被滴落的水漬暈的一片黝黑。   張掌櫃滿意點頭:“辛苦了,黎祝。”   高大身影停下手中活計,抬起一張不過雙十年歲的清秀麵容,濃眉大眼笑容滿麵:“沒事,掌櫃的,還要多謝你肯收留我。”   語罷,黎祝繼續收拾起來。   望著黎祝的笑臉,張掌櫃滿身疲憊也不由得舒緩幾分。   頓了一頓,張掌櫃環顧四周,納悶道:“你不是說明天要回去把鄉下老人接過來嗎?曹秋那個憊懶貨呢?”   黎祝收拾桌麵的動作沒停,笑著回答:“這幾天人少,曹小哥說趁這個機會家裡請來了個媒婆,想解決下自己終身大事……”   張掌櫃聽聞,臉上笑容逐漸變淡,惱火的打斷了他:“你不要替那憊懶貨色找理由,他但凡有你幾分勤快勁,我給他介紹的那麼多早就成了。多半是尋了個理由找地方躺著去了,我還不知道客棧人多人少?若不知他爹和我是老相識……”   黎祝隻是笑著繼續忙碌,並未接張掌櫃話茬。   喋喋不休的張掌櫃卻是盯著他認真乾活的模樣越看越滿意,樣貌端正,高大壯實,識文斷字……   還勤勞能乾,待人接物也沒半分年輕人的毛躁不穩。   上哪兒找這麼好的年輕人!   果真好人有好報。   滿意的在前堂轉悠起來,忽然,在燈光昏暗的角落裡,張掌櫃看到一人穿著不合季的破爛棉襖,餓死鬼似的吃著桌子上的殘羹,湊近,一股子奇怪味道在其身側彌散。   張掌櫃不由的嘆了口氣,踱到正忙碌著的黎祝身旁,隱蔽指向那人,悄聲說道:“黎祝,你看那邊。”   黎祝循著張掌櫃指向定睛細看,同時聽著張掌櫃話語。   “我約摸著是人家家裡出了什麼變故,咱們也搭把手,把桌上完整些飯菜給人家送過去,填填肚子也好。”   黎祝不著痕跡點點頭,將手上抹布放到一旁,把周圍桌子上略微完整的飯菜拾掇一番,放在那人周遭。   隨後繼續忙碌著。   張掌櫃滿意看著黎祝舉動。   隨後,也繼續幫著黎祝收拾起來,忙碌間餘光看到那人仿佛擦了擦眼角,轉去黎祝放好飯菜的那一桌吃了起來。   一番忙碌,隻餘下那人周遭四張桌子,張掌櫃拉著黎祝到另一側,神秘兮兮說道:“我昨天遇到縣丞了,他說你的戶籍已經進了縣戶,約摸著應該不出半旬就能下來。”   黎祝怔了怔,回過神來用力抿了下嘴角,鄭重對張掌櫃做了一揖:“掌櫃大恩大德,黎祝銘記於心。”   他不是毛頭小子,對此地官府製度也不是當初初來乍到時兩眼一抹黑。   他知道,雖然大楚戶籍製度因為近年來天災人禍導致的流民增多而有所鬆動。   可也絕不是張掌櫃動動嘴就能辦妥的小事。   至少像他這樣無親無故的“外鄉人”,就算去衙門把腦袋磕破,也磕不出一個戶籍。   張掌櫃為此,不知搭了多少人情,使了多少銀子。   更別提,如果不是張掌櫃當初收留他,他早就橫死。   這年頭,可不比前世。   不說遠郊的蘭若寺,近在縣城內,也傳出好幾起妖魔滅門的慘案。   張掌櫃欣慰的將黎祝扶起,拍了拍他的肩頭:“讀過書的這禮節就是不一樣。”   緩了緩,他又嘆了口氣:“你說你,為啥偏偏要求我幫你落了戶籍?就算日後官府來查,不過稍微使點錢財的事,我還能缺你一口飯吃?”   “如今落了戶,不僅這稅壓你頭上了,這年歲也不甚太平,遠的不說,蘭若寺那幫高僧全都死於非命,指不定啥時候官府就又開始抽丁了,咱們這種平民百姓,進了官府遇到妖魔,還能有命在?況且像你這種身強力壯,無親無族的,發把刀,連席子錢都省了。”   “你說你又是何苦呢?”   張掌櫃實在無法理解。   可戶籍這件事,是黎祝幾個月唯一求他的事,他又實在不忍心拒絕。   黎祝笑了笑,神色堅定:“我想有個真正的家……”   張掌櫃無奈,看了眼遠處那人停止吃食:“行了,時間也不早了,那人也吃完了,收拾收拾,明早你還要回鄉下呢。”   黎祝點頭,徑直向那人走去。   “客官,小店馬上打烊了”見那人端坐一旁,桌上飯菜都被吃了個精光。   那人含混著說了句,黎祝卻未聽清。   “客官,您說什麼?”忍著那人周遭不知名氣息,黎祝麵不改色湊近詢問。   “你們,是好人。”這次,黎祝聽清了。   “掌櫃的心善,能幫肯定會幫的。”   “那你們,能不能……”   那人聲音卻愈發細微,直至最後,仿佛從喉嚨眼中冒出一口惡氣。   “客官,您……”   突然間,黎祝注意到燈光掩映下那人沒有一絲影子,聯係到那人身上詭異味道,心中思緒急轉,做恭敬傾聽狀緩步後退。   看到此處僵持的張掌櫃正想前來詢問,突然看到黎祝操起身側條凳砸向那人,緊接著一聲暴喝。   “掌櫃的,拿符來!”   與之相伴的,是那人恍若九幽之下的低語。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你們是好人,能不能讓我填飽肚子。”   霎時間,惡風大作。   哢嚓一聲巨響。   黎祝鼓足力氣砸出的條凳,在那人頭顱處炸開,卻僅僅使得那人頭頂氈帽滑落,遲緩片刻。   那人抬起頭來,頭發乾燥蓬亂,雙眼瞪大突出,露出幽幽綠火。   “我餓……”   腹脹骨瘦,脖如細繩,終日饑渴。   黎祝認出那人,不,那鬼。   餓死鬼身體卻是不動,脖子如長繩般禦使頭顱飛撲而來。   黎祝拿手中他條凳殘骸做盾,勉強擋住索命頭顱。   卻隻聽得哢嚓哢嚓咀嚼聲。   那尋常三四百斤大漢也坐不塌的厚實條凳,竟被餓死鬼牙齒輕鬆咬碎。   從空洞中,餓死鬼那綠油油的眼睛盯得黎祝心頭發寒。   見餓死鬼頭顱突兀從空洞處消失,黎祝心生不妙,急忙橫移躲避。   倏忽間,那頭顱回彈,攜著更大的力道襲來,將原先黎祝所在位置腳下土地啃掉一個大坑。   “黎小哥,接著。”   黎祝躍步死死壓住餓死鬼脖頸,張掌櫃話語傳來。   裝著符篆的木盒被張掌櫃拋至自己身側,此時黎祝見機鬆手,一個翻滾拿走木盒,   眼見那頭顱蓄力再度襲來,生死之間,細碎文字在黎祝眼前展現。   【當前狀態】   健康   【技能】   駕駛(入門)   打雜(精通)   【血脈】   人(九黎)   【先天願力,返本溯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