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忽地有風刮入了飛馬樓,帶來濃鬱的血腥味道,也使得油燈明滅不定。 陸壓不由打了個寒顫。 目視著不遠處那道背對大門的背影,陸壓嘴角抽搐,表情似哭似笑。 他想要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直到低沉聲音從陸銘口中響起。 “這樣啊……” 後,整個飛馬樓內再無一絲聲音。 …… 他隻是看著那張空蕩蕩的椅子,仿佛看到了一月之前,那坐在上麵的,與自己同齡的身影,輕輕揮手。 “白奴,去殺了那三相幫幫主。” “還有他全家。” 一言決生死。 簡單,輕鬆,就如同踩死了一隻螞蟻。 但對於陸銘來講,這句話,便是天塌。 純黑的眸中驀地升起絲絲縷縷的血絲。 想了想,陸銘輕輕吸了口,眼中的魔光卻慢慢消散了。 轉身看向陸壓。 能看到陸壓的表情,有懊悔,有痛苦,有不甘,有悲傷…… 五顏六色,如同開了染坊。 陸銘也不知道,他所講的一個月前的那些事情,有幾分真,幾分假……不過想來,事已至此,陸壓沒有說謊的必要,至於會不會在他的故事中美化自己,這個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也不重要。 完好的左手慢慢攥起了拳,陸銘一步一步的來到了陸壓麵前。 如同一座山,投下陰影,將陸壓整個籠罩在其中。 此情,此景,便是最終之審判! 出奇的,陸壓仿佛釋懷了一般,並未再痛哭流涕,也並不求饒祈憐。 他隻是慢慢的閉上了眼,直到陸銘的拳,如同重錘一般轟隆落在了他的頭頂! “轟”的一聲。 零散的血肉骨骼白色腦花濺了滿地,也濺了陸銘一身一臉。 屋外院子中陡然傳來嘶吼聲悲鳴聲。 那是陸聽的瀕死哀嚎,絕望遺言! 轉身,一步一步的走向了院子,來到了陸聽麵前。 比起他父親,陸聽太過於不堪。 鼻涕眼淚口水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沾滿了衣襟,圓睜的雙眼中再沒了憤怒與硬氣,所有的隻剩下了哀求絕望。 “弟弟……” “弟弟啊!” “您放我一馬,我這雙手都沒了,你放我一馬我也不會對你造成任何影響。” “您就把我當個屁給放了……反正,殺了我對你也沒什麼好處,對吧?” 他顫顫巍巍的爬到陸銘腳下,如同一條蛆。 陸銘卻看著陸壓,許久後,不由一嘆。 他是真的感慨。 因為這陸聽,說實話,檔次和能力,是要比原主更高一些的。 但即便如此……陸聽也是個懦夫,一個無能廢物…… 而那身體原主……呃,陸銘也不知道該怎麼評價了。 說廢物都抬舉他了。 念至此,陸銘忽地就沒有了戲耍這陸聽的心思。 一記正踢踢在了陸聽的胸口,當場爆了他的心臟。 …… 看著軟趴趴倒了一地的屍體,陸銘負手再看向飛馬樓。 此際,夜深人靜。 偌大的飛馬樓中,除了陸銘自己,就隻有屍體,風,與月。 想象著從穿越之後到現在,自己所經歷的一切。 陸銘又情不自禁的嘆了口氣。 “天崩的開局啊,哪有個穿越者的樣子……” 穿越,係統。 美好的代名詞。 然而陸銘穿越的身份不對,時機也不對,對手也不對。 他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一頭紮入了暄水城這個漩渦,就如同一隻蒼蠅被攪進了滾筒洗衣機裡。 身不由己。 壓力如山。 直到粉身碎骨。 此際再回想暄水城中的一切。 陸銘恍惚間有了更深的感悟。 他慶幸,那地道中,靈位前的搏殺,激起了自己的兇性。 慶幸,自己在什麼都不清楚,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硬咬著牙,一頭鉆回了暄水城。 此刻再回想,當時若是一走了之,抱著係統死憋死藏,可能自己早就涼透了。 又想到那夜山中破廟內的死搏。 若不是那一次自己殺了所有勢力的接頭人,然後有些花言巧語的搞定了米濤,硬生生的撐出了一個月的時間,那麼這暄水城裡,早就是飛馬幫一家獨大了,端木晴也早就走了,更不用提什麼逆勢反擊——這整件事情之中,就沒有任何一方,給陸銘留下任何一點容錯的空間與時間! “不……還是有的。” 是陸堯。 是那個豪情萬丈的漢子,是那個教子無方的爹…… 他死於陸銘穿越之時。 但留下的東西,人情,卻成了陸銘唯一的救命稻草。 恍惚間,再次回想起了穿越以來的一切。 陸銘眉宇間糾結著,他也不知道是該謝謝陸堯,還是該感慨自己的倒黴悲催。 是陸堯留下的東西,給了陸銘最後一條生路。 但如果自己運氣能好一點,沒穿越到陸銘這個身體原主的身上,那麼一切本就不應該往這個方向發展。 甚至陸銘覺得,就算是不穿越也比穿越到陸銘這具身體上強得多…… 此般因果纏繞,便使得邏輯混亂…… 陸銘也想問一句,我這穿越客我招誰惹誰了? 思及於此,陸銘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胸腔內,心臟起搏跳動,鮮活且有力。 “算了,這事兒啊,沒理說的。” “借你身體,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便也擔你因果。” “對你陸家父子,我保下了三相幫,此事便是無愧。” 這般想著,陸銘看向了飛馬樓內的尊位。 一個月前,那名為周替宇的同齡人就坐在那裡。 他一句話,便讓陸銘走到了現在這一步。 恨麼? 恨! 恨得牙都癢癢! 怨麼? 真不怨! 為什麼怨?又有什麼怨的? 人家操作正常,合乎情理,這事兒的邏輯盤來盤去盤到最後,比起埋冤那周替宇行事酷烈囂張,還不如直接承認就是陸銘自己倒黴。 因,出在身體原主身上。 果,卻被自己這穿越客給擔了。 這般想著,陸銘忽地笑了。 他輕輕扭了扭脖頸。 看向飛馬樓內的尊位,陸銘輕緩開口,問出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 “你,會放過我麼?” 答案當然是不會的。 哪怕周替宇把陸銘給忘了,那聚賢,那白公公也不會忘,也不敢忘。 說著,陸銘抻了個懶腰。 “所以這事兒啊,就變得簡單了。” 借你身體,擔你因果。 此際舊的因果已了,新的因果卻又糾纏了上來。 穿越後的一切,如同走馬燈從陸銘腦中快速閃過。 胸中,這一個月來的死搏一線養出的兇性,正在翻滾沸騰! 當他再睜眼時,雙眸已經變得漆黑一片。 他輕喃道。 “我宰了這麼多人,也不在乎再多宰幾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