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這世間的眾生萬物,上至神仙妖鬼,精靈魅怪,下至人類獸鳥,魚蟲草木,都有一種變強和不死的本源之欲。然而娑婆世界,亙古無常,眾生萬物之演化,卻好像那茫茫大海裡的波浪,潮起潮落,生生滅滅,非本欲所能掌控。作為萬物靈長的人類,不乏聰明有誌之士,他們前仆後繼地探尋著飛升成仙之法,其中有些道法貪婪冒進,甚至有違人道,是為魔道。 話說當年人界的修仙領袖昆華派執著於飛升,為奪取妖族靈力引發人妖大戰,最終誤入魔道,遭致天火焚燒、昆華全派被囚禁於東海的天罰。這場浩劫過後,神州大地魔消道長,而妖族乘勢崛起,在人妖和平共處的百年裡,妖族中的高人們,吸收了人類的修仙道法化為己用,不料久而久之,妖族的心中竟也燃起了人類被封印多年的魔心。 花開花落,花落花開。這一日,黃山始信峰的一座小木屋旁,出現了一個身著紫衣的清麗女子,她蹲立在屋旁的一塊墓碑旁,微顫的玉手一陣摩挲,隻見邊上的寶劍泛著秋水般的寒光,旭日的金光掠過指縫,映照出墓碑上的刻字,赫然是“愛妻霖紗之墓”! “吱呀”一聲,木屋的門開了,一個眉目清朗的少年緩緩走了出來,他的雙目空洞無神,而挺直的鼻梁,嘴角的弧線,還有那身“野人”裝扮,無一不還是當年的那般模樣。 “昆侖巔,江湖遠,花謝花開花滿天。嘆紅塵,落朱顏,天上人間。 情如風,情如煙,琵琶一曲已千年。今生緣,來生緣,滄海桑田,成流年……” 仿佛是冰封了百年的心湖,忽然燃起了一片火光,望仙鎮,昆華派,鳳凰花燈……往昔的一幕幕走馬燈似地在紫衣女子的腦海中回放。她的心弦再難平靜,哽咽著,低低地喚了一聲“天……明……” 少年應該是聽到了,習慣性地抬起右手,微微一笑:“夢幽……你來了……” 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這世間至真至純的情誼,連無情的時光都忍不住要為之定格。 覺察到了夢幽的感傷,雲天明又問道:“這些年來,你過得可好?” 夢幽苦笑了笑:“過得好……或不好……這個問題,從我成為妖界之主的那一日起,就已經無所謂了……”頓了一下,又看向了一旁的墓碑,道:“我們終究……都還是逃不過……” 雲天明聞言登時怔住,一絲少有的愧色閃過臉龐。他這一生自以為做到了“不負蒼生不負卿”,然而打從知道了什麼是愛,知道了紫青放不下昆華,他就不得不放棄“四個人一起生活”的幼稚念頭,最終還是負了一個人。他偶爾也會天真地想,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一起回到那些遠離紛爭的日子,該有多好啊…… 雲天明正想著,耳畔響起了一陣清脆的箜篌之聲,漆黑一片的眼前,竟浮現出了他和三個夥伴在桃花蔭練劍嬉鬧的情景,雲天明知道這是夢璃的“天華靈幻陣”,仍是情不自禁地走近前去……忽然畫麵一轉,地上竟出現了無數的屍體,周遭流雲穿馳,光影婆娑,前方的高臺上,有兩個人在奮力施法,一紅一藍兩柄神劍發出的光柱直入雲霄。這是那日昆華派飛升時的飛雲臺!雲天明定定的看向陣中,心中湧動著萬千的感傷和留戀,直到天光大盛的最後一刻,視線忽然轉向下方,透過光柱俯瞰昆侖上空,雲天明竟看到了數月前他們四人禦劍考核的影像!雲天明的表情忽然就凝住了,那多年來平靜無波的眼眸中,竟然有希望的火光在跳動…… 夢幽一曲彈罷,平復了一下心緒,問道:“那日昆華下墜的前一刻,你也看到了吧?” 雲天明遲疑了一下,微微點了點頭:“嗯……那日昆華開始下墜時,正是天光大盛之時,我心係山下村民,於是透過光柱俯瞰下方,不料竟看到了數月前我們四人禦劍考核的影像。當時情況緊急,加之我靈力透支過度,隻當是幻覺罷了……” “那便不會錯了!”夢幽激動道,“其實這些年來,我們族人一直在鉆研人界的修仙道法,紫青也給了我們許多幫助,後來他找到了師公的手記殘稿與我分享,我們從中發現了明舒羲日雙劍的另一個秘密。” “另一個秘密?”雲天明追問道,“難道是……看見過去嗎?” 夢幽灼灼的目光看了過來,道:“是回到過去……明舒羲日雙劍形成的光柱,可以逆轉時空,讓我們回到過去!” 激動不已的二人,一齊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墓碑,邊上的明舒劍好像感應到什麼似的突然寒光大盛。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在煎熬了數十年後,這一人一妖的心中,終於也燃起了逆天改命的魔心!